杜煦审视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狼狈,身上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却依然还在,从对方衣服的质地来看,这个人,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杜煦不免想到林琅,这个看起来柔弱实质却像一个迷的少年,待他再回头看时,却发现林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杜煦有些怅然若失,林琅离开竟然连招呼都没跟他打,方才他也还没来得及表态自己是否会去阆王盛宴,可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他是笃定我会去阆王盛宴么?
阆王盛宴又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杜煦想着,不免走了神,也忘了眼前的两个人,直到欧阳璟连唤了两声杜大人,杜煦才回过神来,摆摆手道:“算了,”说着又问道:“方才听你们说山体滑坡,路被埋了,是真的吗?”
“确实如此。”欧阳璟回答。
“刚才真的很危险,我和我家公子走在路上,山石忽然滚下来,差点砸在我们身上,太惊险了,幸好我看到石头,我们才……”
跪在地上的仆人一想到方才惊险的一幕,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连欧阳璟笑眯眯朝他冷笑了好几次他也没注意到,最后说得兴致昂扬,抬头遇上他家公子上扬却冰冷的眼神才惊得住了声。
杜煦听得认真倒是没看到那主仆二人的眼神交流,见仆人忽然住了口,便问道:“那路还能通行吗?”
仆人这次不敢再造次,而是先望着他家公子,得到公子示意之后才回答:“很困难,那里塌了好大一块,全堵在路上,还有好几个大石头,要想下山,估计得等天晴了,水干了,兴许还能攀过去。”
杜煦沉吟,没想到这场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把路给堵死了,照天起来看,傍晚便能放晴,只是,那路怕是明天也未必能通行。
阆王盛宴定在九月九重阳节,如今只剩两天了,而从这里到阆观,最快也要一天半。
这……
杜煦摇了摇头,怎么现在自己反而操心能不能及时到阆王盛宴?!想想又对林琅咬牙切齿,他现在确实被林琅挑起了兴趣,他想去亲眼见识一下真正的阆王是不是如他人口中一样,奢侈享受,还有那个桓琼王到底有多好?甚至,他还想看宴会是不是会遇到其他的有才之人。当然,让杜煦最感兴趣的还是林琅最后那一番意味不明的话语。
“不是不晴,只是时辰未到,我们所要做的,只有等,等着迎接光明。”
这句话,若是被他人听去,罪名可不小。明知不可为,可杜煦的心里却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看来今晚得宿在这里了。明早得去探探路,若是路况太严重,可能还得请官府来修路。”杜煦叹了一声,没想到心血来潮逛个庙惹来这么多事。
欧阳璟瞅着眼前这个少年官,并不成熟的脸上一脸深沉,又显得心不在焉。他冒雨过来,目的本就是他,只可惜碰面的时机不对,对方明显心事重重,而他现下又有些狼狈,实在不是交谈的时候。
“看样子是要这样了。”欧阳璟附和道,他望了望大堂,空无一人,连值班的小师傅也没有,不禁有些好奇,问道:“杜大人,为何这大堂一个小师傅也没看见?”
“那是因为暴雨,香客早早就下了山,现在又正好是住持讲经的时辰,所以庙里的小师傅都去听住持讲经去了。”杜煦上下打量了一下浑身湿透的主仆,恍然才想到得赶紧让这两位换下湿衣服。
真怪,明明看到林琅淋雨的时候,他就差脱了外套给他套上了,可眼前这两位淋得透湿,他竟浑然未觉。
“我正好也要去找住持商量一下今晚借宿的事情,我们一块吧。”
“那多谢杜大人了。”
三人来到讲经堂,此时住持已经讲完经,庙里的师傅也陆陆续续散去,只剩住持与一位蓄发却着僧服的少年还在谈论,两人讨论十分忘我,三人到来都没有意识到。
杜煦自知此时打扰确实不妥,便叫住一个小师傅,说明来意。
小师傅十分客气地招待了他们三个人,欧阳璟主仆因为淋湿了就先随着小师傅去了后院,杜煦想着还是要先跟住持大声招呼便没有一同去。
欧阳璟本来想叫上杜煦一道去,转念又想,反正下山的路也被堵了,杜煦一时半会又不会下山,要找机会和杜煦交谈还有的是时间,因此就先告辞去了后院。
欧阳璟主仆走后,杜煦在讲经堂外来回踱了很久,可里边两人却丝毫没有结束的征兆。杜煦忍不住往堂内瞟了瞟,住持长得慈眉善目,整个讨论过程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深思,时而眼前一亮,想来是对少年提出的观点极其满意。见住持这般反应,杜煦不禁朝那个少年看去,与林琅给人的感觉不同,这个少年看起来有活力得多,五官标致,脸庞还比较稚嫩,长大之后必定俊宇不凡,待他视线移到少年束起的发,惊觉少年竟然也已到了束发之年。
杜煦忍不住感慨,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
见堂内两人短时间内不会结束交谈,杜煦便又顺着走廊到处逛逛,不过因为下雨,行动范围实在有限。
站在屋檐下望着空中那片巨大的乌云,杜煦的心,莫名沉重。
伸手去接如线的雨丝,林琅站在雨中瘦弱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真是个奇怪的人。”杜煦忍不住自言自语,嘴角轻扬。
到了如今这个情况,杜煦就算再笨也该明白,林琅从一开始出现到他面前就是为了让他出现在阆王盛宴上,更何况,杜煦还不是笨蛋。
从整个相谈过程来看林琅不仅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有可能林琅原本就是在这儿守株待兔。
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杜煦心想。
按原计划,他是准备乘船沿汪清河直流而下直去沧流,若不是忽然暴雨,他也不会在这呆,更不会跑到这个庙里来。
难道林琅只是碰巧遇上了我,然后顺便说服我去阆王盛宴?我去阆王盛宴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杜煦越想越想不通,如果林琅想拉拢他的话,这方法似乎也太不够诚意,对他没有一句赞美之词也就算了,还总是反驳他!
想起林琅害得他气得团团转,而林琅他自己却笑得云淡风轻,杜煦就一肚子火。
哼,想要我变节?没门!无论谁,无论用什么办法,我效命的是朝廷,效忠的是当今圣上,谁也不可能收买我!林琅你更加不可能!
杜煦愤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