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皇城内灯火通明。这一夜,几千个精卫的士兵在皇都内悄悄准备着。
将军府内,上官清婉细心的打理着苏迁的战甲,眼神中有抑制不住的哀伤,但却强装着平日里温柔的微笑着。
为他系好最后一个扣子后,上官清婉低头,一滴泪水滴落。抬起头,依旧是浅浅的微笑,就像往日里的嘱咐一般“早点回来,我和嫣儿在家等你。”
苏迁叹息一声,慢慢将强忍着泪水的上官清婉搂在怀里,声音中带着惆怅与愧疚“婉儿,对不起。”
蜷在苏迁怀里的上官清婉,猛地紧紧抱住苏迁,泪水再也止不住,片刻浸湿了苏迁的衣服。
“我要你在这里答应我,你一定会回来,你会回来找我和嫣儿。”
苏迁不说话,只是收臂将上官清婉紧紧搂在怀里。
上官清婉见苏迁不肯说话,心里涌出无尽的酸涩,泪水流的更凶,她对着苏迁的肩膀,张口狠狠咬下去。
苏迁闷哼一声,轻轻说“我答应你。”
屋外,苏迁的手下闯进去“将军,时间到了。”
苏迁狠狠心,将怀里的上官清婉推开,走出屋外。身后的的上官清婉已经泣不成声,缓缓坐倒在地上。
苏迁持刀站在皇城之上,城下聚集着,他最得意的三千强将。
林萧从皇宫内疾步走出,俯在苏迁耳边低语“皇上已经驾崩,时间到了。”
苏迁望着黑色天幕之上的一轮明月,眼中有着难以捉摸的情绪,不消片刻就换上了一脸决绝的样子,转头对着林萧道“现在开始行动吧。”
赵鸢坐在元隆身边,元隆的脸上呈现着一派灰败之色,她轻轻执起元隆的手,轻声说道“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没人可以做到比我更爱你。”
拿着拂尘的老公公匆匆赶进内殿,小跑着到赵鸢身边。
“娘娘,行动已经开始了。”
赵鸢擦干脸颊上的泪水,镇静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老公公退出内殿后,赵鸢从怀里拿出一把玉梳,反复摩挲着,看着玉梳的眼里,再次聚满泪水。
赵鸢轻声道“对不起”
打开内殿的大门,所有的感情的已经深深埋在心底,此刻的她又是那个杀伐决断,从不留情的传奇皇后。
老公公已经在门外仔细候着了。
赵鸢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直径向内宫外走去,每走一步,眼中的感情越是淡漠,留下的只有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狠诀。
苏迁艰难地将身体支撑起来,坐在草垛上,背靠在墙上调息。血还在流,他撕开已经破烂的衣裳,草草的将伤口包扎了起来,但小腹上的刀伤太严重,已经无法靠自己疗伤。
苏迁头靠在墙上,望着小小窗口外的一轮明月,慢慢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去,与血战兄弟共拼死杀场,把酒庆功,跋涉征程;那是他人生中何其潇洒畅快的日子呀。
昨天血战每个士兵生动的脸还映在眼前,今日他们却为了自己死在了这场叛变中;
林萧,他最得力的弟子,用身体护着自己,脱力的嘶喊“兄弟们,誓死保护将军!”林萧身中数刀,血流不止却拼死杀敌,血浸透了衣服,在脚下蔓延。
苏迁尤记林萧最后呼喊“能为将军死,臣死而无憾,臣只要有半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害到将军。”“保护将军,保护将军。”活着的血战士兵一边厮杀一边嘶吼。
这一夜,血流成河,洗刷着皇城的青石板,也弥漫了苏迁的眼,刺穿了苏迁的心。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苏迁睁开了眼,不知何时四周被火把照亮。狱外站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斗篷中传来淡淡的女声“下去吧,没我的吩咐都不得擅自进来。”
“属下遵旨”,随着侍卫的撤离,只剩下苏迁与来者。
她将斗篷解下,放在桌上,昏黄的微光却一点都不折损她的美,身着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银白烟纱裙,头上倭坠髻斜插碧玉龙凤钗,如白莲般的肤色,朱唇微启,久在上位的她,一颦一笑间都显尽尊贵优雅;此人正是皇后赵鸢。
赵鸢蹲下来与苏迁平视,“师兄,还记得我们以前在落英山上你练武,我弹琴的日子么,那时的我们多快乐;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变成如此光景,你还记得你曾经的誓言么,要疼我一辈子,难道你都忘了么?”
苏迁痛苦的闭上眼,低下头片刻,冷然道”皇后娘娘,那些已经是旧事,无需再提起,臣只知道您现在只是臣的皇后娘娘。“
赵鸢听后暗咬唇瓣,更柔声说”师兄,元隆已死,一切已成定局;你只要肯说出遗旨所藏之处,我立刻放你出去,让你和家人团聚,血战剩下的将士你也可以带走,我已为你们寻得一处养老之地,并准备了大量钱财,你们可以安享一生;而我们依旧是最亲密的师兄妹,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么?“
苏迁盯着赵鸢的双眼许久,忽然仰头大笑,”你就一直认为我苏迁是叛国之徒,会为这些条件让你篡改诏书,霍乱天下。要是有血战兄弟与我的妻儿相伴,我苏迁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赵鸢霍的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苏迁,你别不知好歹,你别忘了,你的妻儿还在本宫的手里,本宫本想杀了他们,但现在看来是太便宜他们了。“
语罢,她把玩着食指上的羊脂玉戒,笑着说”师兄啊,你说要是本宫让你的妻子女儿充为军妓,生不如死地活着,其他人全部活埋,岂不比杀死所有人更有趣,你说呢?“
苏迁双目赤红,猛地站了起来,死死扣住栏杆吼道”赵鸢,你敢?“
赵鸢捂唇娇笑”师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的胆量。“苏迁闻此,又更紧的扣住栏杆,指节发白。
半刻后,他松开手,慢慢跪在草堆中,俯下前身,颤抖着说”臣,求皇后娘娘看在与臣多年的情分上,将臣妻儿活埋赐死,臣愿来世做牛马,以谢皇后之恩。“
赵鸢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呵呵,可本宫并不愿意呀!苏大将军,时间不等人,你可要想好了,不然时间到了,本宫可就下旨了。“赵鸢说罢拿起斗篷披好,
”来人,好好看着苏将军,要是他有什么闪失,本宫绝不饶你。”
”奴才遵旨“一个侍卫半躬着腰,打着灯笼将赵鸢带出了牢狱。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苏迁将头深深埋入草堆中,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在将军府里与上官清婉和嫣儿生活的画面,苏迁缓缓抬手俯在左肩上,那里有着白日里上官清婉留给他的伤口。
你能这么做很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苏迁在牢狱里笑出了声,那笑里竟然含着欣慰释然的愉悦,完全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表情。
慢慢坐起身,将头靠在墙上,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我这一生,不负任何人,却负了婉儿你,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将这份亏欠以千百倍补回来,希望下一世还可以遇见你。
破晓,有位太监慌张的跑进宣平宫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赵鸢的贴身侍女急忙出来训道“什么要紧的事儿啊,皇后娘娘还未醒,要是惊着凤体,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珠儿,让他进来吧。”赵鸢的声音中带有浓浓的倦意。
“皇后赎罪,奴婢将您吵醒了。”珠儿连忙下跪。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进来为我沏杯茶。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启禀皇后娘娘,苏将军他,他在狱里咬舌自尽了。“
赵鸢的手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手中的茶倾洒了出来,几滴茶水飞溅在了赵鸢的手背上,白玉般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
珠儿看见,忙将茶杯拿开,跪了下来用丝巾轻擦赵鸢的手背,边擦边吹,说”娘娘,您没事儿吧?“
说完,又立即起身,朝那个太监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狗奴才,谁让你大清早说怎么晦气的事,要是皇后娘娘凤体有碍,看你有几条命可赔。“
太监忙磕头”皇后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娘娘开恩,饶了奴才吧!“
赵鸢摆了摆手”算了,我本也没想怪罪你,你先下去吧!”
“还不快滚”,珠儿厉斥。
“奴才谢娘娘。”不顾额头上的血,小太监连爬代跑的离开了宣平宫。
“珠儿,现在快去叫刑部尚书,付文过来,本宫有要事要商量。”“启禀娘娘,付尚书到。”
“臣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召臣何事?”
“本宫听说,苏迁的案子有你判定。”付尚书听后顿时正襟危坐
“启禀皇后娘娘,正是。”
赵鸢将桌上的圣旨交予付尚书手中“本宫已将对苏迁等人的刑法立好,付尚书便按此执行便好。”
付尚书接过圣旨仔细的看了一遍,犹豫的说道“娘娘,当朝例律,谋反者诛九族,活埋赐死,现在怎能不赐死其妻儿,臣觉得有些不妥。”
“先帝驾崩,本宫暂持玉玺,可下圣旨,圣旨所言就是例律,难道付尚书要抗旨不遵么?”语罢赵鸢拍桌而立。
付尚书忙下跪“臣不敢有此心,请娘娘明鉴啊。”
“那还不去判罪颁旨”赵鸢低喝。
“臣遵旨”付尚书拿着圣旨匆匆离去。
她勾唇冷笑,说道“既然你最终选择背叛我,那就别怪我不仁不义了。没人帮本宫,本宫就自己来。”
身边站着的小奴才看见赵鸢如此,吓得心惊肉跳,又不敢有半分造次。
苍凉一笑,赵鸢整理好衣装,走进那重重宫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