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春已过,快近夏日,夜晚的风带着温热如一波波浪潮,早蝉早已潜伏在某颗不知名的老树之上欢快的鸣叫。
夜色朦胧,星子散落于天际,一轮照千古万世之明月高悬。浅云居四周不时有一排排暗卫巡视。
此刻的陌玖正躲在花园的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蒙着黑布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和黑夜一样幽深的眼睛。
浅云居的书房此刻正是一片通亮,有一小队侍卫从最西处向着书房的书房的另一边走去。
陌玖瞄准时机,飞身向着书房靠近,趁着侍卫巡逻的间隔,翻身卧在书房外的长廊下。
陌玖从腰间抽出绳索,绳索的顶头挂着一个铁爪,定准了位置,五爪铁钩如同一道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快的弧线,稳稳的落在了檐角之上。
陌玖抓着绳索,后脚使力一蹬,从长廊荡到屋檐边处,整个人趴在墙壁之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陌玖翻身攀上屋檐,伏趴在屋檐之上,将自己很好的融在黑夜之中。
刚好走到屋檐下的侍卫只感觉到脖颈处刮过一阵风,抬头向上望,除了茫茫夜色什么也没有了,侍卫耸了耸肩,心里感叹道,今夜的风还挺多。
和屋檐融为一体的陌玖看着侍卫远离,支起四肢,将绳索收回腰间,从上而下的望着浅云居里所有人的动作。
不远处有一个侍女正端着一个托盘向书房走去,托盘里是两杯热茶。看样子,楚清秋已经在漠渊的书房里,她要抓紧时间了。
为了通风,屋子里都会有一个天窗,漠渊的书房也有这样的一个天窗,但陌玖在登上屋檐时已经看见天窗是关上的。
她要趁着侍女端茶进屋子的那个时间打开天窗进屋,让她发出的声音被侍女的声音掩盖而不使漠渊发现。
看着侍女越来越近的脚步,陌玖心里暗数“三,二,一。”
书房的门被敲开,雨眠走到门口将两杯茶接了过来,又重新关上了门。
此刻的陌玖已经将天窗上的机关取下,成功的打开,因为天窗的位置在书房的角落,烛光并不能照上,所有陌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趴在天窗上观察着屋子顶部的构造。
多次进漠渊书房的陌玖知道,这间书房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机关,凡是不知道想要闯入刺杀漠渊的人,还没有近漠渊的身就会被四处飞来的暗器杀死,她虽来过许多次,却不能打量漠渊的书房,很多机关的所藏之处,连她也不大清楚,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小心。
选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趁着雨眠给冥渊递茶的时刻,陌玖快速翻进天窗,灵巧的落在一个房梁之上。
陌玖所藏的地方在漠渊的头顶不远处,正好可以看见站在漠渊对面的楚清秋。
坐在书桌前的漠渊正拿盖抚着上下起伏的茶梗,几粒细小的灰尘落在茶面上,漠渊看着那几粒灰尘愣了片刻,继而面无声色的将扶了半天的茶杯放在了书桌上。这一动作变化,除了他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包括那个趴在房梁上的陌玖。
雨眠将那块儿令牌递给了漠渊。
漠渊拿着令牌,半响后缓缓开口道“传闻中绝医楚门的门主楚婓竟是这般年轻。”
这话乍一听时像是夸赞,可是房梁上偷听的陌玖却不这么认为,楚清秋是她在去西凉时偶遇的,在西凉的那几日也有过不少交际,她知道楚清秋的医书了得,却不相信他是什么楚门的门主,若是她都不相信,那从不相信任何人的漠渊也自然不可能相信。
漠渊这样说只不过是在等待楚清秋说实话,若他说了实话还有可能活着走出书房,但是他要是大胆承认,定是必死无疑。
楚清秋幽幽喝了一口茶,说道“楚婓是我的父亲,我不是楚门的门主。”
漠渊没有开口说话,雨眠倒是先开口了。
“我们主子要请的是楚门门主,就算你是他的儿子也不行,你父亲当年还欠我们主子一个恩情,现在就是这样回报的么,拿着令牌,将你父亲叫来。”
雨眠说着将桌子上的令牌扔给楚清秋,楚清秋也不伸手,任由令牌被掉在地上。
“你···”雨眠还想说什么,却被漠渊拦了下来。
楚清秋笑了笑,开口说道“莫非你们主子信不过我。”
“我们主子只知道楚门门主楚婓医术精湛,哪听说过他的什么儿子,主子这样的人岂能是你随便诊治的。”
楚清秋望了雨眠一眼,蹲下身子将令牌拾起,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找我父亲自然没有问题,就怕你主子撑不到我父亲来到时候。”
“你胡说什么!”
楚清秋这一句不仅激着了雨眠也惊着了房梁之上的陌玖,楚清秋是个聪明的人,这样的时刻乱说只会死的更快。
但若是楚清秋说的是对的,也就代表着漠渊现在的病很重,有可能伤及性命,她不过是离开了瑸瑢府几日,漠渊又怎么会受了如此重伤,或者这伤一直都有,只是积少成多罢了。
心里一团重重的陌玖将身子趴的更低了,想要将下面人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莫要落了重要的细节。
“雨眠,你现在干事越发浮躁了,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一句话。”
漠渊训斥完,转而看向楚清秋“为何要这么说?”
“我想你听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吧,不管是什么病,若是几十年未愈,总有一天也会要了你的命。”
“你可以看出我得了什么病?”
“为亲诊之前不好定断,但在进房间时我就闻到你的药里的成分,而且方才观你面色,听你声音便知道你身上藏有旧疾。”
“楚老前几日传信过来就提到你,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看来,果然不一般。”
陌玖此刻的想法和漠渊也是一样,医书精湛的医者凭着望闻问切就可以治病,而楚清秋单凭前两个就断定了大半,不得不说医书绝伦。但在夸赞楚清秋时又腹诽着漠渊,明明知道楚清秋是楚婓派来的,还要装作不知道,考验别人一番,还是病的不重,闲心思太多。
“你且近来亲诊吧。”
楚清秋走上前为漠渊把脉,平展的眉头在触到漠渊手腕时就开始微微皱起,诊的时间越长,眉头皱的越深。
处在高处的陌玖正好可以清楚的看见楚清秋,连他皱眉时眉宇间细小的皱纹也可以看的清楚。
看着楚清秋深锁的眉头,漠渊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站在漠渊身侧的雨眠很着急,又因为漠渊吩咐不能说话,只能在那里干瞪眼。
又过了许久,传来漠渊的声音
“如何?”
“按理说这个早该失传了,我也只是在书上见到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所以还有些不太确定。”
心悬在半空的陌玖等了半天却是楚清秋这样一个回答,顿时郁闷了,屈了许久的脖子也有些酸痛了,她微微抬了脖子,眼睛也不自主的看向对面。
原本静卧着的身子,在她抬头看见对面时,瞬间动了一下,陌玖清晰的听到离她很近的地方,被右脚触碰的机关开启的声音。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雨眠,他望着房梁某处机关响起的声音喝道“谁在那里?”身体已经朝陌玖藏身的地方快速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