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意告诉清歌,她们当日遭遇劫杀,十人的仪仗队只有一人活了下来,也正是那人救了她们,并把二人护送到了悦来客栈。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客栈那人就毫无征兆消失了,她们二人先是被一个穿深蓝衫子的小厮接到一个院子里安置下来,说过几天小姐自会与她们汇合,可等了这许多天都不见小姐前去汇合,今日本想再去悦来客栈打探一下,正好遇上了阿幸,才跟了回来。
清歌追问:
“可曾说起你们是程家的人?”
鹊意笑道:
“小姐放心,我们担心他是坏人,并没有透露身份。”
清歌点点头:
“可知道,接你们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鹊意摇了摇头“他们的嘴巴紧的很,连话都很少,绝问不出什么。”
“我只看见有一次,有个人拿了了一个尚将军那样的腰牌,因太远了,也看不真切。”为夏补充到。
“尚将军的腰牌,你说的可是宫里的腰牌?”
“奴婢不知道,只见有时候尚将军下朝来我们府上,有时候会佩着那个。看着像,似乎又不大一样。”
“莫非是宫里的人?和顺公主?若是她,怎么还会将你们照顾的这样好,非但未曾加害于你们,也没有逼问你们我的下落?”清歌听后只觉蹊跷,却并无头绪,也大概向二人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形。三人约定明日便启程赶往边关。
她们自然不知道,安排人将鹊意为夏接走的人,和安排人日日守在悦来客栈的人,其实是同一个人,那便是白君上。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能让她找不到丫鬟,能在这里多停留几日。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白,如此行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到了午后,鹊意和为夏忙着收拾行李,阿幸帮她们打点。
清歌见白君上站在旁边,神情落寞,想了许久,终于还是走上前去,轻轻喊了一声“白公子。”
白君上听了,转头看她,见清歌示意他借步说话,便跟着来到后院。
二人一前一后,寂静的走着。似乎走了许久,又似乎只走了短短的几步路程,便来到一株红槿树下,清歌站住脚,抬头望着他道: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你把我从别人的剑下救出来,又为我接骨疗伤,还帮我找到了失散的丫鬟,我心里实在感激。只是本就是穷途末路女子,也没有家世权贵,为了叫族人苟活下去,连自己这条命都不能自己做主,因此并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
白君上听的动情,急忙打断她: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救你、照顾你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只要好好的,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清歌点了点头,神色凄然,也不知是红槿树的影子落在了她的眼里,还是她的神色本就暗淡,直让人觉得落寞难当。
她想了想,迟疑着从袖口掏出一个秀梅的香囊递与他道:
“这香囊是我前几日照着你的寒梅图秀的。只是针法拙劣,并没有你画的传神,若不嫌弃,就送给你当做纪念吧。”
白君上接过香囊摩挲着观看。料子用的是常见的苏缎,颜色是锦色,在香囊中并不常见,上面只用一样墨色的丝线绣了几株梅花,枝桠横逸,落花瓣瓣,活灵活现正是尚挂在她厢房中的寒梅图!白君上看了,爱不释手,深情的望着清歌道:
“绣的这样好,我好生喜欢。”
清歌含羞道:
“你喜欢便好。”
这日清早,春风和煦,园子里红槿的叶子也开始变得青绿,被初升的太阳一照,泛着淡淡的光亮,如翡翠一般。
其实不过十余日的相处,本是萍水相逢,来时二人还是陌路,走时亦不算相熟。
但面对别离,总有一种无名的悲伤。
清歌略显客套却又戚戚哀哀的与白君上道过别,走到等候已久的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这朱门白墙的院子和,站在门口那清瘦的身影。
想起几日前,也是这般光景,只是那院子还是程府,站在门前挥手惜别的,是年迈的父亲。两度离京,情形大致相似,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却比上次更难过些。
一咬牙上了车,呆呆坐在车子里,想掀开帘子再看一眼,却没有动手,只默默望着帘子,眼中噙着泪。已经等候在车里的鹊意为夏看着小姐的神情,已经猜出了大概,面面相觑,不敢出声。终于,清歌叹了一口气,淡淡道:
“启程吧。”
车夫得令,挥鞭启程。马儿受了疼,便撒足奔跑起来。清歌终于忍不住,掀开窗帘回头望了一眼,但似有什么东西模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真切了。马儿越跑越快,院子门口的身形越来越小,她狠心放下帘子,不再回望,方定了定心神,突然听得车夫长吁一声住了马。
白君上赶上前来,掀开帘子,呼了一声“影儿!”
影儿?二字入耳,清歌怔了一怔。虽面对别离,心中却像寂寥了一个寒冬的蓓蕾,迎着忽如其来的东风,绽放出春日里第一朵花来。
“你追来做什么?”
“告诉我你要去哪,我现下因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等我一得机会,立刻去看你。”
清歌听完,心中更加哀戚,心想:边关远在千里之外,一路艰辛险恶,若三年后我能活着回来自会找你,又何必劳你跋山涉水冒险去找我呢?若我无福活命,你远跑一趟,岂不亦是徒劳。因而回道:
“若有缘,终会重逢。边关苦寒,你实在无须为我跑一趟。若你我无缘再见,就请,把我忘了吧。”
说着伸手放了帘子,命车夫启程,不再理会他的追问。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白君上立在原地,神情悲痛。
阿幸走上前来:
“公子,风大,我们回去吧。”
见他没有做声,阿幸又道:
“听说太常寺卿程芳朝程大人家的二小姐嘉礼公主出京当日,在城外被血滴子劫杀,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血滴子?最近京城里血滴子到是猖獗的很那!”白君上恨恨道“疏影也是被血滴子追杀让我给救下来的。等等,”白君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嘉礼公主,血滴子,边关,梅疏影……阿幸,我们遇见疏影那天是初几?”
“十一。”阿幸答道。
“十一,岂不正是嘉礼公主出城的日子?”
“正是。”
“莫非疏影就是?”白君上皱着眉头推测着。
“不对,两年前,我在尚将军的府上见过程清欢一面,跟疏影长得截然不同。虽说已经过了两年,但也绝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变化。只不过,她们眉眼间似乎真有些相似。”白君上喃喃的推测道,却又不敢确定,只好问阿幸“你说呢?”
阿幸见白君上喃喃自语了许久却没有结论,便答道:
“小的没有见过嘉礼公主,但不知道公子当初有没有看见,嘉礼公主的右手手心有没有一颗朱砂痣,若是有,那就是梅小姐,没有就必然不是了。梅小姐手心的痣,阿幸是在张睿张大人为她诊脉时候见过的。”
白君上被阿幸一语点破,似乎是庆幸,又似乎是失落的回忆道:
“程家小姐手上并没有朱砂痣,我记得清楚。”
“那便不是梅小姐了。”阿幸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