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刘成就像是真的忘了那个姑娘一样,再没有提过。即使苏家的人遣了小丫头过来说,苏燕娘生病了,要他去一趟,他也未曾去看一眼。
可即使刘成再装作没事,但是两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亲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伪装?就因为看得出,所以当苏家的人再次来到刘家依旧无功而返的时候,刘娇决定去会会那个害得他们家都不痛快的苏燕娘。
跟着小丫头走进了苏家的大院,刘娇见到了苏夫人柳氏,她看起来很年轻,根本不像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儿,有一瞬间的愣神。而这片刻的愣神,却让苏燕娘的母亲柳氏认为:传言不真,这刘丫头还是个傻的!
不过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自家的女儿看上刘家那小子了!而刘成最看重的就是他娘跟妹妹,要是知道了他们怠慢了他妹妹,那最后受气的还是自家女儿。对于女儿和刘成她真的是乐见其成,唯一的遗憾就是,刘家那小子怕是不会同意入赘的。遂没有怠慢,忙让丫头去带了刘娇去看看女儿。
这苏家还真是算得上大户了。比族长家的房子还要宽敞。而且前前后后只算小丫头,刘娇就见到了三四个,怪不得苏家这会子不愿意跟刘家结亲了。
想到这,刘娇又是鄙夷的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在这小地方,有钱也没地方花!这倒是真的,自刘娇到这来以后,还真没见过什么卖零嘴,或者是卖菜的地方。就连布匹姜氏也是自己织的。
还未走进苏家特意给苏燕娘圈出来的小院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丫鬟装扮的姑娘笑着走了过来,因为搞不清楚状况,刘娇只是低着头也不言语。那丫头却是不以为意,只是扶着刘娇的手,慢慢的往院子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像哄孩子一样的对刘娇说着话“娇娇小姐啊,您慢慢走,看着点脚下!”或者是“娇娇小姐,咱这就进屋了,门槛有点高,您抬抬脚,小心碰到!”
许是听到了丫鬟的声音,屋里随即传出一声明亮的喊声:“桃子,是娇娇到了吗?”紧接着就走出来一个一个脸色有些苍白、松散着长发的病态美女,后面还跟着一个丫头装扮的女孩,手里抱着衣物追着前面的美女。
“是,小姐!娇娇小姐来了!”
“娇娇啊,到苏姐姐这儿来!”刚一走近,就被那美女拉住了手。“娇娇啊,你哥哥呢?你哥哥为什么不来看我?”
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刘娇没有答话。
而那美女也没想着刘娇会答话,毕竟刘娇以前是个痴的。“娇娇,你跟你哥哥说,苏姐姐病的很厉害,你让他来看看姐姐好不好?你让他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哎呀!小姐,您别哭了,刘少爷这阵子肯定是有事情绊着了。”看到苏燕娘落泪,扶着刘娇过来的那个丫鬟,拿了帕子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宽慰着。
而苏燕娘听到这话,却是哭得更急了“桃子,你竟哄我,哪回成子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推了我的约?这次有多久了?我这都病了,他都不来看看我,桃子,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了别家的姑娘?不喜欢我了?”
“哎呦我的好小姐!您快别哭了,您看您都把娇娇小姐吓到了!”
闻言,苏燕娘抬头看看身边的刘娇,露出一个她认为温柔,在刘娇看来却极牵强的的笑来。好狗血!富家小姐看上穷小子!不过这苏小姐还挺有眼光!刘娇在心里臭屁的想着。
在丫鬟的服侍下,苏燕娘很快的整理好了妆容,拉过刘娇的手,哑着嗓子吩咐着身边的丫头“燕子,去,把先前备下的点心给娇娇拿过来。”又转过头来对刘娇说“娇娇啊,苏姐姐一听说你要过来,就早早的让人做了些糕点,一会你尝尝,好不好?”
看着面前与自己之前想的嫌贫爱富恰恰相反的苏燕娘,呆呆的点了点头。
而不知道刘娇心思的苏燕娘,看到她一脸呆呆的表情不禁扬起了嘴角。其实娇娇这样的很快乐,不是吗?
待到糕点端上来,虽不是什么太罕见的东西,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点心的刘娇来说,真的算得上美味了。当然也不是说刘家吃不上这些东西,只是算的上是奢侈的了。一般哪会有吃白面的,更何况是把白面做成糕点。
看着端坐在那小口小口吃相秀气的刘娇,苏燕娘有瞬间的诧异,一直认为娇娇是个痴的,到没想到她会这么稳稳地,只乖乖的坐在那。不过随即想到刘成曾说她只是反应慢,不是痴傻,也就没有多想。看到她不再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糕点,苏燕娘拿了帕子帮着她拭掉嘴角沾到的糕点屑,柔柔的问“吃好了吗?”
没等到刘娇的回答,苏燕娘也不以为意,拿过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又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刘娇。“有点烫哦,慢慢喝!”
接过水杯,匆匆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刘娇这会儿是真的意识到了,这眼前的美女还是当自己是个傻子!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她认为自己是个傻的就不会伪装的特别厉害,那样自己也能轻易地搞清楚她的为人。不过看她刚才还细心的试了水温才把水给她,起码可以确定她不是个坏的。毕竟现在自己在她眼里是个傻子,即使水是凉的或者是烫的,自己也是不会怎么样的。想到这刘娇对自己的猜想有了重新的认识:苏燕娘,是喜欢刘成的!至于是真的喜欢,还是脑子一热,越有人反对越来劲,还有待考量。
“娇娇啊,你...你哥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苏燕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美女,刘娇心里还是挺纠结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是让她断了念想,还是继续下去。
刘成这次恐怕是让姜氏吓怕了,也真的是看懂了姜氏的无奈,刘家的为难,往后怕是不会再想着了,虽然也会难受,可长痛不如短痛,时间能冲淡一些,也能治愈一切,终有一天就放下了。这苏燕娘现在是喜欢哥哥的没错,可难保她一个娇娇小姐在掌家之后,了解了柴米油盐的繁琐后,还会喜欢木讷、不识情趣的哥哥。
不是她不看好哥哥,事实确实是那样的。刘成就是那种只知道下功夫干活的人,不善于交际,别人跟他说话,得到的都只是点头,或者是‘嗯、哦、好’,虽然这种人在村里很常见,但是自进苏家开始,刘娇就明白,虽然对苏家人挺鄙夷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苏家人也是个有品位的。
房间的格局摆设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苏家前院后院再到苏燕娘的小院,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摆设,却处处圆通融为一体,里面的摆设虽不华贵,却另有一种独特的风味。苏家的人越有品味,跟刘成的差距有越高。现在你侬我侬,当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平时忽略的一些小细节就都会暴露出来。
苏燕娘的闺房里有墨香,旁边的桌子上有几本书,也就是说苏燕娘是个爱看书的,不然房间里不会有书墨的香气。而刘成虽说小的时候也是早早的就开了智的,可这十几年游离于田地与家庭之间,怕也是忘的七零八落了。往后共同话题不多啊!难道当苏燕娘说诗讲词的时候,让刘成跟她说地里的庄稼啥时候收吗?
而苏燕娘却是不知道刘娇的心思的,看到刘娇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刚开始我也是不喜欢成子哥的。那时候我七八岁,认为我堂堂苏家小姐,虽说苏家比不得镇上,却也是刘家不能比的。那时候就想着有一个那么穷的未婚夫,是很丢人的事情。就气冲冲的的去找了他,当时你哥哥背着你,一边忙活,你一直在哭,也没看到他心烦。当时我就想啊:我要是有一个哥哥该多好啊!”说到这,苏燕娘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自己小,被几个和自己交好的姑娘打趣之后,一气之下就去刘家找了刘成。看到的就是刘成背着刘娇干活的场景,那股子兴冲冲来找他算账的勇气也快没有了。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明明已经累的满头大汗的大男孩一边翻着院子里的地,一边还哄着背上嗷嗷大哭的妹妹,当时就想,要是自己也有个这样的哥哥多好啊!那样爹爹也就不会想起来就唉声叹气的,娘也不会经常一个热偷偷的哭泣,也就多一个人来疼她。
当然她也知道,只能是想想。正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姜氏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她只能又躲了回去。而姜氏进去后,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刘成训了一顿,‘说他没照顾好妹妹,看嗓子都哭哑了,还说不是交代过他只让他带好妹妹,别的不用他管,干嘛要让妹妹哭成这样,却非要去翻那点地’。
她听了都替刘成感到气愤。可他却只是站在那一言不发。爹爹虽然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对她不太重视,可自己却也是不容他委屈了自己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小事。要是自己是刘成早闹得天翻地覆了,而他却只是低着头站在那。第一次意识到和自己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人。可以说他们就是开始于她的那一丝羡慕以及好奇,羡慕刘娇有一个疼爱她的哥哥,好奇他为什么不去反驳姜氏的话。
她不是那种扭捏的性子,她不会隐藏自己喜欢刘成的事情,就像当初她就大大方方的追问自己的疑惑一样。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那个木头的时候,只纠结了几天她就放开了。早晚是要嫁人的,为什么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呢?别的不敢保证,就想娘时常说的“如果苏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你嫁给刘成也是好的。刘成跟他爹一样,要是咱在他最难的时候还不舍弃他,往后他绝对会对你好!”
其实这样就够了不是吗?苏家看起来风光,因为没有儿子,苏家老爷苏望心里还是有怨气的,因此苏燕娘的日子也就不怎么好过了。面对一直对自己不重视的爹爹和整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母亲,她心里其实最渴望的就是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刘成的出现就在她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她而对她好。爹娘对她好的同时总是跟她讲要找个女婿回来给苏家传宗接代,身边要好的姑娘们多多少少都是看中苏家的家世的,丫环呢就更不用说了,而刘成,那个简单到说谎都不会的男人,为的才是她本身。
再说刘娇,打量着不知神游去哪的苏燕娘,刘娇真是不知道说什么。苏家的情况,自己其实也是有些了解的。苏家这一辈只得苏燕娘一个女儿,村里的都知道,苏望就是想着招个上门女婿给苏家传宗接代,可因为那年的饥荒死了不少人,当然也包括像苏燕娘这般大的孩子。那男孩子更是金贵,哪有肯上门的,所以也就耽搁了,毕竟在村里像苏燕娘这样十五六岁连亲都没定的,几乎是没有的。
唉!不管怎么样刘成现在是喜欢她的,虽然说时日久了就会淡忘,可看他那性格就知道,死心眼的要命,谁又能保证那个‘时日久了’是多久。还是回去跟姜氏说说苏燕娘的态度,看她要怎么说吧!想到这,刘娇站起身来,看了看因为她突然的动作,吓得也跟着站起来的苏燕娘,说道“我要回家!”
而苏燕娘只楞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忙吩咐身边的桃子,把刘娇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