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迦倒吸一口气地从床上跳起，总算是摆脱了那股窒息感，恢复视线后，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酒店房间，往镜子的方向看去，自己还是倪菁。
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惜，无论真假，她都无从考证。
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天色尚未亮起来。
她拉开紧闭的窗帘，打开窗户，夜深露重，飘过来的轻风带着微凉。
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变回去？
算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突然，小腹没来由地传来一阵坠痛，大概是白天酒喝多了，她捂着肚子爬回了床上，继续陷入沉睡。
“阿菁，醒醒，你醒醒！”季小迦的肩膀被人用力地推搡着，男人的急吼在耳边闪烁。
季小迦艰涩地睁开眼，腹部坠胀疼痛，像被撕扯开一样，她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眼角余光瞧见沈柯松了口气，适时地递来一杯水。
季小迦乖乖接过，囫囵吞枣般灌下一大口，“我——”
“你来姨妈了。”沈柯脸不红心不跳地，十分淡定地说出让季小迦喷饭的话。
“……”季小迦这下是真的惊恐了，只剩下干瞪着眼，话说原来昨天的腹痛是因为这个咯？
她纠结了半天要不要问出你怎么知道这种话，最后还是作罢。
“怎么了？是你捂着肚子一个劲喊疼的，”沈柯微皱着眉，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姨妈巾，面上看似无表情，但眉间的不自然显然泄露了他的无措，“快，快去换了吧。”
季小迦点点头，有些尴尬地说：“那，那你回避一下。”
“哦，哦，哦对，回避，我回避。”他说着起身往门外走，末了留下一句：“你自己小心，有事叫我。”
季小迦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TMD这到底是谁潜谁！？
季小迦将自己拾掇干净，舒爽许多，但倪菁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的样子，这一天显然会很难熬。偏偏两人要在一点前赶到车站，颠簸一小时才能到达A市。
沈柯和她比起来精神多了，连黑眼圈都消失了，想必确实睡得很好，昨天那个醉酒痴汉的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成为历史了。
但是没关系，她手机里还有独家特写，吼吼吼。
季小迦敲开沈柯的房门，刚才没注意，现在再仔细打量，沈柯顶着鸡窝头，穿着是最简单的白T，鼻梁前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你近视？”
沈柯闻言挑高眉，“你怎么会问这个？这幅眼镜还是你买给我的呢。”
季小迦踮起脚尖凑过去看了看，是JINS的WOOD TONE系列，是她曾经非常喜欢的一款，当时冲动地买了一副深棕色的，可惜自己长相不行，戴着脸超大。
如今看沈柯这么戴着，真像一件艺术品啊。
季小迦心里内心合十诚心忏悔：对不起，JINS，当初吐槽你做工不精致都是我的错，关键还是得看脸啊。
沈柯被看得不自在，稍稍退后了一步，扭头往房间里走去，“你收拾干净了？”
这话一语双关，季小迦脸一红，轻声地嗯了一下，道：“刚才，谢谢你了。”
“我说你，”他回过身，将眼镜扯下来，弯着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一如她方才做的那样，“每次都害我这么担心。”说着把手搭在季小迦的头上，刻意地挠乱了她的发。
又来了，犯规的动作，犯规的语言。
季小迦任由他捣鼓自己的头发，开口道：“我们要整理一下，今天下午一点的车回A市。”
“A市？”沈柯的动作停顿了，在他的脸上季小迦看到了类似排斥的表情，“去那儿干什么？”
“宋伊清发的话，说是DOLA在A市的办公室初步运营已经有了成型，准备让你近几年在A市发展。A市临海，离日本台湾都很近，可能是要为你走出国际打算。”
“哦，是么。”沈柯耸耸肩，转身径直走到落地窗前，对这个话题表现出极大的不关心，兴致缺缺。
季小迦疑惑于他冷淡的反应，出声询问：“怎么了，不愿意吗？如果在A市打开市场的话，你以后一定会更红的，你今年已经26了，明年是你出道的第十年，也是面临转型的紧要关头。”
他双手插进裤袋里，低头俯瞰着31层楼下的渺小风景，对季小迦说的话不置可否，“这个问题我现在不是很想提。”
“为什么？”
季小迦搞不懂，沈柯是热爱电影和音乐的，她知道，他演员出道，处女作一鸣惊人，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应该是和大部分莘莘学子一样，在学校交朋友，上课获取知识的普通少年，但他却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学业，专攻影视和音乐，大学也比普通人要晚毕业。
季小迦不信他是为了名利金钱才进入这个乱哄哄的圈子，可眼下沈柯的疲态一眼毕现，是到了倦怠期吗？
“阿菁，你有没有过，觉得自己快要腐朽掉的感觉呢？”沈柯没有看她，两眼有些空洞，不知在凝望着什么。
“腐朽？”
“你以前告诉过我，你其实并不想成为经纪人，是因为这是你父亲的事业，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吧。”
哦，居然是这样的么？倪菁不成为经纪人，那么她本人的梦想是什么呢？
季小迦没有作答，等待着沈柯的下文。
或许今天，沈柯会对她敞开心扉也说不定。
“其实我和你一样呢。”沈柯侧过身看向她，嘴角一抹很浅的上扬弧度，不知怎么竟让季小迦觉得有些伤感和苦涩。
沈柯望着自己的表情很认真，神色温柔，用清润低沉的嗓子缓缓地说：“那部电影，一开始我想要演唱主题曲的。当时我念的初中有乐队组合，受了BonJovi的影响，我当时非常喜欢摇滚乐，梦想成为像他一样的摇滚歌手，组摇滚乐队，那首《It’smylife》，对我的影响很大。现在想想，当时初三，我还发了疯一样逃课创作，寄DEMO，虽然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啦。”
沈柯像为自己打圆场一般的笑笑，然后一手一脚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吉他，调了调音，开始弹奏，是那首It’smylife
It"s my life
It"s now or never
Iain"t gonna live forever
I just want to live while I"m alive
It"s my life
My heart is like an open high way
Like Frankie said
I did it my way
I just wanna live while I"m alive
It"s my life
季小迦真的很震惊，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沈柯的过去竟然是这样的，她作为粉丝看到和感受到的实在有限，她不知道的是，沈柯真正热爱的是她一直以为作为‘副业’的音乐，而且还是摇滚；她不知道的是，沈柯的演戏才能并不是一蹴而成的。
但她现在更想知道，现在的沈柯真正想要拥有想要尝试的是什么？
一曲弹毕，吉他弦仍在轻微地抖动，余音绕梁。
“你听，是不是很激励人？可当时的我却很绝望，然后——”沈柯黝黑深邃的眼睛与她对视。
“我就遇到了你。”
“呃，我？”这转折转得太过突兀，令季小迦不知所云，她确认般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沈柯点点头，语气很认真：“忘了吗，我们的初次见面。”
季小迦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什么初次见面……鬼知道啊，于是最后还是装傻混过去，“记得啊，但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沈柯仰着脖子沉思，“嗯，很丢人，很糟糕。”
“什么意思？”他们俩的会面并不愉快，有过节，所以说到底是不是倪菁潜沈柯啊？
“你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初中母校为中考生做鼓舞致辞，我听说你是DOLA娱乐的董事长之女，一个冲动就把你拐走了，没错，用麻袋扛着带走的那种。”
麻袋？会不会太夸张，这，这，这是绑架诶。
“然，然后呢？”季小迦一时不查，陷入了听故事的模式中，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了。
好在沈柯也没有察觉到的样子，继续说：“然后我给你听了我的DEMO，你说会帮我试试，然后……我就被招募到DOLA，变成了某部电影的男配角。”
“我记得那部电影的主题曲也是你唱的。”可惜不是摇滚，而是大众抒情风。
“那时候我面临生理性变声的问题，而且未成年。说白了，摇滚？在当年的市场还是很小，不像日本、欧美这种摇滚大国。当时你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这些，然后让我选择，我考虑了很久，最后——”
“你选择了进入这个圈子。”季小迦将他的话说完，继而补充：“你的首张同名专辑是走暖恋抒情风，在当年首周销量高达五十万，主打曲《Beauty》风靡一时，作为新人歌手出道，这真的是个奇迹。之后五年出了十二张单曲和影视曲目，出道第六年发行了第二张概念专辑《行走者》，可惜乐评并不好，累计总销量才三十多万，当然这也和当年市场低迷不无关系；但去年你出的第三张专辑以《成人未成人》的主题再一次得到好评，搭配了你当时的新电影宣传，是个很完美的推广策划，大部分的乐评网站评分88以上，累计销量已经破了过去二十年的记录。但是，你现在告诉我，这并不是你想要的？”
“看来你真的对我的转型势在必行。但阿菁，我真的，想要唱摇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