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秋把自个儿深陷在沙发内,恼火只想拍桌子。
新聘的这个小秘书,生生把事儿给办砸了。
不是与客户都谈好了吗,就这么点儿事情也办不好?
小秘书胆怯地低声说:我是照你的意思说的,可他们的条件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就,就有些僵了。
我不是授权给你了吗?
是的,你说过,必要的时候,我可以通融。可是,我觉得还没到必要的时候啊,或许我再坚持一下,就能为公司多争些利益的。
想法不错,结果呢?
结果,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另一家公司把单给抢签了。
抢了?我看是你拱手相送的。就比我的报价低一个点,一个点啊。为了几万块钱的蝇头小利,丢掉了百十万的订单。你,你真是……你出去吧。
小秘书可怜巴巴地掉着泪,躲进里屋再也不敢照面。
陆子秋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想发火。近段公司业务进展得有些缓慢,手下的人用着也不顺手。几个秘书走马灯似的换,还是不满意。都是大学本科毕业的,怎么就派不上用场?
陆子秋一着急,就对小秘书发火,恨铁不成钢啊。
看看表,十二点一刻,陆子秋定定神儿,怒气未息走出办公室,路过小秘书的屋子,还听到她在嘤嘤地抽泣,陆子秋脚步不停进了电梯。
电梯里有个姑娘开口就叫子秋姐。
子秋一怔。
姑娘皮肤微黑,额头高高的,眼睛很大,眸子如星,不但漂亮还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细打量还是面生得很,子秋忙调动脑细胞拼命搜索终不得结果,只好尴尬地说对不起,眼生了。
姑娘咯咯一笑说:我是刘枚,小四儿呀,子秋姐不记得我了?
哦,小四儿?刘师傅家那个见人怯生生的四儿?
是啊,就是我。
刘枚的父亲是陆子秋原来在小城工作的同事,刘师傅家的四丫头就是眼前的这个刘枚。
刘师傅不像别人爱好像棋麻将钓鱼喂鸟啥的,就痴迷一样,养花。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名贵花,都是些海棠牵牛茉莉指甲草之类,好养,不费啥劲就能长得花红叶茂。可刘师傅就爱把不用怎么费事的花草费死劲伺候。
刘家单门独户,不大的院子里满是花花草草。老刘一天到晚除了上班就是精心侍弄那些花,当孩子养呢。或许是喜欢花的缘故,老刘家媳妇儿几年来就没歇过,一连串儿生下五朵金花。
为了伺候这些花草,五朵金花见天让老刘给支使得滴溜溜儿转。
这天,不知刘师傅哪根筋转得快了点儿,非让小四儿大热天到外面帮他捡点儿驴蹄马掌回来当花肥。
小四儿忙活俩时辰也没拾回一星半点儿,气得刘师傅大骂孩子偷懒不舍得出力。小四儿委屈得抽抽搭搭直抹泪儿。
算了,你们几个都过来。刘师傅把全家大大小小七口人的脚趾甲手指甲挨个剪了一遍,宝贝似的埋在那盆栀子里才心满意足坐在一旁抽烟。
陆子秋给刘师傅送君子兰,正好这会儿进他家门。
陆子秋见刘师傅家的五个丫头台阶似的站成一排,除小四儿外个个白净秀气。也怪,可就是小四儿那怯怯的眼神儿吸引了陆子秋。
陆子秋爱冷地把她拉到身边,说这丫头好漂亮真惹人待见。
小四儿听见有人夸她,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夸她,挂着泪珠的脸立刻绽放成一朵花。小四儿拉着子秋的手,屋里屋外地不松开,几个姐姐对她翻白眼她也不在乎。
陆子秋是来和刘师傅告别的。她说腻歪了整天看报喝茶的日子,要出去自己办个公司,闯一闯,看自己能不能做老板。
刘师傅说:子秋,我看你行。又对一群丫头说:你们长大也学学子秋姐姐,有志气,有志向。
陆子秋辞职去了南方,再也没有回去过。
小四儿说子秋姐,还记得当年你怎么夸我吗?那句话对我影响太大了。以前别人张口闭口夸我姐姐妹妹如何好看,唯独说我肤色黑像是抱错了。我就很自卑,好像自己真的是个丑丫头。自从有个大姐姐当面夸我长得漂亮以后,自己觉得像变了个人,见天兜里揣个小圆镜,得空就照个没完。见人不再怯生了,从此蓝天白云,花香鸟鸣,心里一片灿烂。连我爸也说,以前没咋细看过小四儿,瞅瞅这丫头还是个黑里俏呢。
四儿你现在做什么?刘师傅还好吧?
我爸身体棒着哪,退休后全心全意地种花养草了。我上了大学,毕业分到机关,三年前我也学你的样,辞职自己开公司,经营得还不错。子秋姐,你当年的一句话让我找到了自信,原来我不比别人差呀。还是子秋姐欣赏我,你鼓励人的力量真够强大的。
小四儿说,我现在对公司的每一个员工都很欣赏,绝不吝啬赞扬,因为子秋姐让我在赞扬声中找到了自信。
陆子秋目送着小四儿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笑了笑,一个转身又走进电梯。小秘书的房门虚掩着,陆子秋轻轻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