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小米说起这些的时候，就跟她掉了十块钱一样轻描淡写。
她只是淡淡地说：“纪铭真的是个贱人。我一点也不爱他了。”然后她侧过头，看着我，“你还忘不了你心里的那个混蛋，是因为他还不够混蛋，在我看来，他还是蛮可爱的。”
我笑了笑，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啤酒。
是真的，我很想念陆泽。
我从宿舍搬出来那天，下很大很大的雨，周晟一听说我要搬寝室，特地开了他家的车来。
其实我压根没多少东西，除了两箱子衣服和一摞棉被，还有几袋子书，以及一麻袋的杂物外，就只有五只布娃娃。
宋小米忍不住了：我靠，许梦瞳，你这叫没什么东西？
其实我特别特别尴尬，可是除了周晟一，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赵若语就这么负手站着，隔了一会去帮我把外面的东西收进来，拿干净的塑料袋包好，一边塞进我的箱子，这个过程里，我感觉气氛不大对头。
周晟一也是觉察到了吧，他冲我说：“我替你把东西搬下去，然后在车里等你吧。”
赵若语终于看向周晟一，眼睛里忽然盈满了眼泪，然后她回过头来说：“在外头住要小心点哦。”
我的心里仿佛有几只小虫在爬，在她转身的时候，我用低如蚊呐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后来，我跟宋小米说起来的时候，她嗤之以鼻：“你别这么圣母好不好啊许梦瞳。你一没偷二没抢的，这种事你愧疚个屁。”
是啊，我没偷没抢，我又不是第三者，我愧疚个屁啊。
我问宋小米接下来做什么打算。宋小米说：“暂时先玩着吧。反正口袋里还有点钱。不想找工作啊，梦瞳，你说，年轻就这么几年，为什么就非得工作啊？什么狗屁赚资本享受，等能享受的时候都老了。”
我撇撇嘴：“老了也有老了的享受方式。”
宋小米一下子从哪个二手沙发里弹起来，瞪着我说：“我才不要呢，许梦瞳。我要的享受就是唱歌跳舞喝酒吃肉谈恋爱天天懒觉到太阳晒到屁股买漂亮衣服有火辣身材。我才不甘心老了的时候坐着轮椅看着一群光屁股的徒子徒孙们在花果山上闹哄哄。”
我两手一摊：“宋小米，这个我帮不了你。不过你可以考虑年纪大了拉个皮啊什么的。”然后我站起来，“宋小米，我们去买菜吧。我买了本食谱，咱们学着轮流做？”
宋小米半晌没理我，然后她仰起头来，这个看起来比我还看破尘缘的女人忽然以一副纯真无邪的表情跟我说：“梦瞳，我想谈恋爱了。”
跟宋小米的同居生活其实异常短暂，因为我的实习生涯开始了。托周晟一的福，我轻轻松松地在司嘉铭的分公司上了班。据说司嘉铭大学学的是法律系的，我实在没搞明白，他怎么就开了一个外贸公司。其实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大学学的是社会类的，宋小米一直觉得那真是一门深奥的学科啊……结果我竟然坐在司嘉铭的外贸公司的分店，用我南方口音极重的普通话打了一下午的电话。
一下班，我就跟宋小米抱怨，我明明是个文艺女青年，为毛没有人赏识我包装我要我在这里花费我的宝贵时间干一些是个地球人都会干的事呢！这是为神马啊为神马啊！
宋小米回我，我明明就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为毛没有富翁叔叔来包养我而我却要在这里翻着你的破食谱研究晚上吃什么等待你回家的倩影而且你还是个女的！这是为草泥马啊为草泥马啊！
都到了大四，课极少，宋小米又懒怠去找工作，日日在家里糜烂。
我时常调侃她的一句话就是：“你多去酒吧是对的，多看看有没老板愿意带你走。”
其实宋小米长得真的很漂亮。我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她是漂亮得大剌剌的那一种，不是赏心悦目型，也不算风情万种型，她的漂亮，是随意大方的，是一句“草泥马”都能让你看呆的那种魅力。
那时候我除了实习，还在一本杂志撰稿。有时候呗，故事写得多了，会把一些矫情带入生活里。有一天，宋小米就对着我的QQ签名喷了。
宋小米说：“你心情被雨淋湿啦？你可真矫情，你矫情得跟那什么似的，我巴不得你天天仰角四十五度忧伤，我拿个三角板给你量着，相差一度都不行！”
我白她：“你给我滚。”尔后我又精神分裂似的拖着她说，“哎呀好伤心好伤心，我们公司有个姐姐才比我大两岁，她居然过两天就结婚了。真要人命诶。”
宋小米说：“哎哟喂，姑娘那恨嫁的心啊。吗的，老天，请你赐给俏儿郎给我和我旁边这个傻里傻气的妞好吗？”
我想了想，忽然萌发了一个变态的念头：“宋小米，要是我们爱上同一个男人怎么办？”
宋小米说：“切半吧。”
“不要。太恐怖了。”
宋小米思忖一番：“那么，你要上半身我要下半身吧……你不是挺注重精神的嘛，不过这么一想，就我跟他同居，把他QQ号给你你们精神聊天吧……我伟大不？”
其实，我是真的想问，老天，你什么时候赐我一个爱人？不要太有钱，但一定要包容我，始终包容我，尽全力包容我，任我任性刁蛮，也顶多给我一个温柔无奈的笑容，摸摸我的头说，小傻瓜，别闹。那样，我也会尽力地去爱他，收敛我的坏脾气，收敛我在爱情里独有的自私和骄傲，我愿为他改变，为他做个乖女孩，为他……忘记过去那个我以为忘不了的人。
周晟一要考研，所以在我实习的时候他忙得不可开交。但他还是偶尔会抽出空来跟我联络联络感情，问我在司嘉铭的公司呆得如何。
我告诉他，挺好的。就是枯燥极了。
周晟一说他拜托了他表哥要关照我的。
我说哎哟拜托，我在他的子公司。都不是亲生的，他怎么关照我啊。
何况，我一直都没再见到司嘉铭。
身后吵吵嚷嚷，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朝我一巴掌劈来。
我闪身一躲，却还是被她的长指甲给刮到，脸上一阵剧痛。
事情是这样的，中午我刚打完电话，同办公室的陶大姐就喊我出来替同事们买盒饭了。
其实我想说，喊外卖不行啊？凭什么喊我买啊？但是陶大姐好歹是办公室主任，她要辞了我简直轻而易举啊。虽然我还可以巴着跟周晟一的交情，再巴着他跟司嘉铭的亲戚关系，兴许可以倒打她一钯。但是我没贱到那程度。周晟一之于我，我只有欠他的还不起了，哪敢再往上叠加？于是想了想，借了公司里一位同事的单车出门了。
于是，故事也没咋九曲八弯，我就撞到了眼前这个凶巴巴女人的车子，刮坏了她的红色奥迪。
我当然认识这四个圈，周晟一家的车也是四个圈的。所以我吓坏了。我没把她的车给撞报废吧？妈妈啊，那我可不要当给她做牛做马了？更可怕的是，车主居然还是个长了一双丹凤眼的女人，犀利的瓜子脸，揩了数层****堪比白雪公主但是五官和表情凑到一块特像她后妈。
事故周半径不断扩大。我怎么感觉我不是划坏她的车，是抢了她男朋友还给她下毒杀人未遂啊！
她又扬手要抓我，我顿时就怒了：“一辆破奥迪，你至于么你？老娘又不是赔不起！”
“好啊。三千块。你现在就给我，否则我报警。”
三千块？我顿时感到囊中羞涩，有个成语叫“人穷志短”。女人不依不饶，伸出她的红指甲，戳到了我的痛处：“一个穷酸学生，还敢这副德性，你真是不知好歹，骑车不长眼睛。你要脸不要脸？一点素质都没有！”
哇靠。我又没说不赔。是谁见人就打啊？她居然还敢上升到素质层面……我要是不阻止她，她是不是还能上升到国家社会层面啊。
在她对我拉拉扯扯的时候，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我撕心裂肺地朝她吼道：“我靠！我又不是不赔，我分期付款不行吗？”
司嘉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他把我扯到他身后人，然后掏出几张毛爷爷递到那女人手里的时候，我彻底愣了。
他笑了笑：“我已经看了车子的刮痕，五百块。应当有余了。”
我靠，早知道五百块，我就甩她脸上说不用找了！
那女人看看司嘉铭，又看看他的“坐骑”——英菲尼迪FX35，撇撇嘴，一脸不服气却又吃瘪地收了钱，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司嘉铭回过头来时刚好撞见我对那个女人的背影张牙舞爪地扮鬼脸，他忍不住笑了，我一时没克制住，脸红了。
男人不都是喜欢楚楚可怜的女生吗？早知道有人会肯为我出头，我应该瘪着嘴，垂着头，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又不要钱，说几句送几句我都不吝啬。可是我是何等的强悍啊，简直显得司嘉铭这个英雄简直有点儿多余。
司嘉铭说：“你的腿上也摔疼了吧？车子先别骑了。上我的车吧。”
我摇摇头：“不行啊，这是公司老于的车。”
“没事，我一会喊人送回去。”
我拎了盒饭坐在这辆名贵的车里时，滋味莫名。
我侧过头对司嘉铭说：“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名车里坐着女人，我心里就特别不平衡，看到是丑女我就平衡多了，如果是美女，我非得把她假想成二奶，否则心里照例堵得慌。被刚才那女的一折腾，我是真想傍大款啊！”
司嘉铭忍不住笑了，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喷血的话：“小丫头志向挺远大的嘛。”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对于司嘉铭，我心里有太多太多莫名的感觉。
是因为那双眼睛吗？他深又黑的瞳孔，和陆泽的如出一辙。
不，不要再提陆泽。小心翼翼地被灰尘覆盖的疤，我不想轻风一呵，又面目狰狞地出现。
司嘉铭说：“丫头，晚饭还没吃吧。我也正准备去吃饭。想吃什么？”
“老板，那可不行，盒饭还等着送回去呢。你这不是考验我，故意这么说的吧？”
司嘉铭忽然变得严肃：“这些都不是你的分内之事，为什么要你来做？你又不是便利贴。”
我说：“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分内之事，可是我也知道混社会的规矩。”
“反正这些事，我搞定，你是我招进来的人。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我看好你。回答我的问题，想吃什么？”
那天司嘉铭带我去了X号大街的一家西餐厅。这里是全城的金融中心，是金子堆砌的奢华，高楼大厦，灯火林立，到处都是拎着LV包包穿着HERMES的白领。
我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跟在司嘉铭后头，学着他吃沙拉，艰难地用刀叉切牛排，牛排还能折腾，意大利面吃得我非常纠结。
最后我撑不住了，我把刀叉一扔，然后哀嚎：“累死我了，我需要一双筷子！”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提供筷子。”
“我靠！连筷子都没有你们开什么餐厅啊！老板，你是请我吃饭还是请我来看规矩的啊。我不玩了。”
司嘉铭哭笑不得，然后吩咐服务生给我出门买一双筷子来。
在看着司嘉铭吃个饭跟准备某种仪式似的时，我心里感慨，有钱人其实也很无奈啊。
我朝他嘀咕：“其实我觉得这个餐厅的东西真不怎样！我也会做牛排啊，做得比他们的还好吃！”
司嘉铭仰起头：“哦？那下次要尝尝你的手艺了。”
“好啊好啊，给我一个厨房，我就给你一顿御膳！”我蹬鼻子上脸。
“你跟晟一是怎么认识的？”
这真是难以启齿的一件事，我尴尬地笑了笑，就这么认识的呗。
“我以为你是他的女朋友。”
我点点头：“好多人这么以为，所以啊，我树敌无数。”
司嘉铭笑了：“哦？晟一确实很招女孩子喜欢，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想起周晟一也是这么夸司嘉铭的，心里暗笑这两表兄弟还真是有意思，玩笑道：“大概是太好了，我没安全感呗。”
司嘉铭皱皱眉头：“那什么样的男生是让你觉得有安全感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吧。”我伸伸懒腰，忽然意识到司嘉铭是我老板啊，我怎么就在自己老板面前总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呢？
“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么？”司嘉铭在我开车门时忽然问。
“不会是你们有钱人都有特别的癖好吧？不过老板，我喜欢你这爱请人吃饭的癖好！”我哈哈大笑。
司嘉铭再次哭笑不得：“我也不比你老多少岁，怎么感觉代沟重重啊，你是90后吧？”
我正色强调：“不是，我是89的。”
司嘉铭道：“那也差不多就是90后了。还有，你不要喊我老板了，叫我司嘉铭吧。如果你不觉得恶心，叫我嘉铭也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空气里有几分暧昧。转念一想，是我自己太过多疑了吧。一个多金男子，风度翩翩，学富五车，怎会看上我这样一个真的是什么都没有的女孩子。
但是司嘉铭送我回到子公司，然后亲自将我买的盒饭送到陶大姐还有老于他们手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得如同一只小老鼠。
不是没有暗爽的。
其实我压根没想过能和司嘉铭扯上什么关系。在我这种在城乡结合边缘徘徊的人，对他那样豪华都市里的高楼大厦，尚且连仰望都还谈不上。
可是，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这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