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家,伊夏至奇迹般地看见了爸爸妈妈都在家,于是收敛了雀跃的心情,平和地说道:“爸,妈,你们回来了啊?”
“嗯,夏至。”妈妈点了点头。
“夏至,你要什么东西吗?爸爸妈妈给你买。”爸爸走到她面前问道。
从小就这样,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他们都会给她买。除了最平常的父爱和母爱,仿佛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就能弥补没能给她的完整的爱。
伊夏至心中有点酸涩。
“爸妈,我想要一辆自行车。”伊夏至开口说。
以前她都会懂事的拒绝,而今天她却想要一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而已,因为她今天学会了骑自行车。
爸爸愣了愣,应答道:“好,我明天就帮你带回来。”
妈妈却不放心地问她:“夏至,你不是不会骑车吗?”
“今天我们班同学教会我了。”伊夏至说。
“男生?”妈妈看着她,皱着眉头问道。
“嗯……”伊夏至低头回答。
“好,我知道了,你回房间吧。”妈妈没有多说什么。
伊夏至乖乖回到了房间。
伊夏至关门后,伊夏至的妈妈才轻声对伊夏至的爸爸说:“夏至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伊夏至的爸爸愣了愣,然后说道:“嗯,现在是青春期,由她去吧。”
“可是……”伊夏至的妈妈继续皱着眉头,话说到一半就被伊夏至的爸爸打断了。“只有恋爱了,才会长大,夏至很懂事,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就随她吧,反正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现在夏至才刚刚进高中啊!”伊夏至的妈妈不放心地说,“会影响她的学习。”
“夏至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孩子,我们就相信她吧,她从小都没让我们操过心。”伊夏至的爸爸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早晚都要长大的。”
“嗯……”
房间内的伊夏至,正沉浸在下午蓝星辰教她骑自行车的情景中,很入神。
手机铃声打断了伊夏至的神思,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轻轻地问了声:“嗯,你是?”
“夏至,我好想你啊!”电话那头传来了最熟悉的声音。
“未眠,我也好想你啊!”伊夏至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们明天出去玩好不好?”苏未眠问道。
“呃,我明天约了人去书店。”伊夏至回答。
“啊,臭夏至,你约了谁啊?居然喜新厌旧!男的还是女的?”苏未眠不客气地问道。
“男的……”对苏未眠,伊夏至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就实话实说了。
“好啊,原来是重色轻友!”苏未眠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句。
“未眠,我想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伊夏至说。
“啊?不会吧,才开学一个星期,夏至你的心就萌动了?”苏未眠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们是同学么?”
“嗯,我们是同学。我和他是在那天去你家安慰你的路上认识的,没想到竟然成为了同学。”
“哦,那么有缘分啊,那说来听听。”
于是,伊夏至就将和蓝星辰相处时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苏未眠,包括今天学自行车。
“虽然那家伙最近和你那么好我很不爽,但我还是希望你开心,听得出,你和他在一起很快乐……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快乐百倍。”
“未眠……”
“好了,不说了,我挂了哈,我妈来了。”苏未眠说。
“好,再见。”
“嗯,再见,夏至。”
挂了电话,伊夏至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失着神。
昨天的想入非非,使伊夏至睡得很晚,并导致她第二天很晚才起来,如果不是蓝星辰的电话,她说不定会以为现在才早上七点钟呢。
睡梦中的伊夏至接过电话,睡意朦胧地说:“你是?大清早的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大清早?哦,现在的确是大清早,太阳都出来了呢。我打电话给你是提醒你出门啊……”电话那头传来了那个温柔的声音,伊夏至顿时睡意全无。
“蓝……蓝星辰?现在几点了啊,我还没……”伊夏至有点结巴地说道。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也可以算是大清早啦,所以你还可以睡一会儿,我会在书店一边看书一边等你。”
“呃,我现在就起床,你在书店门口等我好了。”伊夏至开始穿衣服。
“嗯。”蓝星辰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蓝星辰今天会不会骑自行车呢……
伊夏至一边穿衣一边思忖着。
出门时,妈妈问道:“夏至,你要去哪里,不吃饭了吗?”
伊夏至摆摆手说道:“我约了人去书店,再见了,妈妈。”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冲出了家门。
妈妈忧心地看着门口,自言自语道:“是和教她骑自行车的男孩去书店吧,这怎么可以?”
“好了,别担心了,等今天夏至回来,你问问不就行了!”伊夏至的爸爸边看报纸边安慰她。
“我们常年在外,和夏至之间隔膜这么深,你让我怎么和她说?”伊夏至的妈妈皱着眉头。
伊夏至的爸爸也不说了。
与伊夏至的这份隔膜,是他俩作为为人父母的心中永远的伤。
在最大的书城门口,伊夏至老远就看见了蓝星辰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美特斯邦威的休闲装,看上去很干净很青春。
而伊夏至自己穿着淡蓝色的汗衫、七分裤,扎着干净的马尾辫,耳朵上还塞着白色耳机。当蓝星辰看见她的时候,她将耳机摘了下来,放入口袋中,然后微笑着对他说:“你今天骑自行车了没有?”
“没有,我走过来的,这个书城离我家不远。”蓝星辰回答道。
“哦,那应该没让你等很久。”伊夏至说。
“嗯……你和蓝堇夏一样,喜欢走路听mp3。”蓝星辰说道。
“你的妹妹?”
“嗯……”
走进书城,琳琅满目的书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想买什么书啊?”伊夏至问。
“随便看看。”蓝星辰答道。
“嗯。”他们来到散文诗歌区,蓝星辰随手拿起一本泰戈尔的诗集,翻阅了几下,然后就拿在了手中,看得出来,他要买。
“你喜欢泰戈尔?”伊夏至也拿起一本蓝星辰要买的书,翻阅了几下,然后又放回到书柜上。
“还好,我只是喜欢散文和诗歌。”
伊夏至拿起一本海子的书,递给蓝星辰,笑着说:“诗歌的话,我最喜欢的莫属海子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诗歌集,也是我唯一喜欢的诗歌集。”
“《海子诗全编》?”蓝星辰看了一眼书名。
伊夏至点了点头:“是啊,这里面收录了海子所有的诗歌呢。”随后又拿起一本散文,看了几页就放了回去。
“他是一个寂寞的人,还很年轻就卧轨自杀了,真的很可惜。”蓝星辰惋惜地看着海子的简介说,他以前看过几首海子的诗,觉得很不错。
“是啊,所以我很喜欢他的诗歌。”
“嗯,那再拿这一本吧,夏至,你也喜欢散文诗歌?”
“不呢,相对于散文诗歌,我更喜欢长篇小说,因为长篇小说故事长又精彩。散文诗歌篇幅过于短小,读起来不够尽兴,虽然很经典。”伊夏至说。
“哦。”
伊夏至看着蓝星辰挑书的身影。
他是一个比她还安静的人,安静的人一般都喜欢看散文。或许,他更是一个寂寞的人。
伊夏至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对蓝星辰说:“嗯,我先去看看小说。”
“好,等会儿我去找你。”
“嗯。”
伊夏至来到外国小说区域,手指划着书册,挑选着自己喜爱的小说。
突然看见那本很著名的小说《巴黎圣母院》,她伸出手刚想去拿,却见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两只手停顿了一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拥有和蓝星辰一样忧伤的眼神的女孩,但她的外表更显冷漠。也许,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女孩,伊夏至这样想着。
“这本书你要?”她语气冷淡地问伊夏至。
“嗯。”伊夏至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给你吧。”女孩说完就扭身走开了。
伊夏至取出那本书,走到她面前,说道:“给你吧。”
她淡淡地看着她,伊夏至也看着她。
“夏至!”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伊夏至和那女孩尴尬的气氛。
声音的主人是苏未眠。
“未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苏未眠,伊夏至有些惊喜。
“我和我新认识的朋友来书店买书啊,没想到居然碰到你了。”随后,苏未眠就紧紧地抱住伊夏至,“夏至,我好想你,终于看见你的活人了。”
伊夏至也回抱住了苏未眠,轻轻地说:“未眠,我也好想你啊,能够在这里遇见你真好。”
苏未眠吐了吐舌头,放开了伊夏至。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你就是伊夏至?”
“嗯。这本书给你,你看吧。还有,谢谢你能够和未眠成为好朋友。”伊夏至将书递到她面前。
女孩接过书,说:“我叫蓝堇夏。”
蓝堇夏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伊夏至随口说了一句:“嗯,你就是蓝星辰的妹妹啊!”
蓝堇夏一听伊夏至的话,马上僵硬住了身子。
原来他也承认她是他的妹妹!
不经意间,蓝堇夏看向蓝星辰,只见他也正看着她。
“嗯。”蓝堇夏淡淡地点了点头。蓝星辰颤抖了一下身子。
气氛就僵硬在了那里,尴尬到了极点。
苏未眠打量了一下伊夏至,然后又打量了一下蓝堇夏,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蓝星辰。
这下子,她知道为什么伊夏至会喜欢上蓝星辰了。
因为他们都是寂寞的小孩,而蓝堇夏,也是寂寞的小孩。
“好饿!我们去吃KFC吧?”苏未眠赶紧打破这可怕的气氛。
“嗯。”伊夏至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苏未眠左手牵起蓝堇夏,右手牵起伊夏至,像个孩子似地拉着她们大步向外走去。
她的右手永远牵着伊夏至,因为右手用的最多,右手最重要。
伊夏至最重要。
苏未眠又转过头去招呼蓝星辰:“蓝星辰是吧?你也去吧。”
蓝星辰点了点头,跟在她们的后面。
蓝堇夏嘲讽地笑了笑——那家伙果然还是改不了自己的性格,依旧那么“人面兽心”。
在KFC,蓝堇夏自顾自地喝着可乐,蓝星辰自顾自地喝着咖啡,伊夏至自顾自地喝着奶茶。
苏未眠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你们三个注定要相识了,因为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三个人都没有接话,苏未眠感到有点受挫。
“你们啊,都是寂寞的小孩。”她长叹了一口气。
“夏至呢,虽然表面上永远都在微笑,可是心里却很孤单,每次看到她的背影,我都会心疼,那个背影很寂寞。以前即使和我在一起,夏至也会摆出寂寞的手势。但是,最近夏至的微笑很真哦。”说到这里,苏未眠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蓝星辰。
伊夏至没有说什么。
她还能够说什么,最了解她的人,除了苏未眠还会有谁?
“堇夏呢,寂寞的感觉和她的外表一样,仿佛脸上写着生人莫靠近的样子。其实是自己受不了别人对她好吧,一旦接受了别人的心,自己就会像个小傻瓜一样,对对方很好很好,是不是?”蓝堇夏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苏未眠看出来了。
“蓝星辰,我和你并不熟,但是你和夏至是一个性质的,微笑是那么的温柔,眼神却忧伤的要死,你是一个比夏至还要闷的家伙,不会开玩笑,夏至有时候还会开开玩笑,虽然大多是冷笑话……”
苏未眠探究似地看了一眼蓝星辰。
伊夏至看向了蓝堇夏和蓝星辰,他们的身上都显现出孤单的影子。
或许,我们真的都是寂寞的小孩。
伊夏至有些忧伤地笑着。
伊夏至喝着奶茶,眼神有点迷茫,大脑里却在回想着苏未眠的话。
她是寂寞的小孩……可她究竟在寂寞些什么呢?
小的时候,她记忆里很少有自己的父母,她是和外婆长大的。虽然外婆待她很好,也很宠爱她,可是……她还是希望能和普通的小孩一样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她希望每天都能够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吃晚饭,玩游戏。
可是,这样的时光少得可怜。
她记得小时候,外婆总是对她说:“夏至,你的爸爸妈妈有才啊,所以他们老是不回家,你不要怪爸爸妈妈,要以他们为榜样,以后有繁花似锦的前途,知道了吗?”
伊夏至虽然嘴上一直说:“好。”可是她的心里却十分排斥这样的想法。
她以后才不要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为了自己的钱途而放弃与家人在一起的生活。
她是那样的懂事,很小就学会了有什么事都往自己的肚子里放,决不让外婆担心。
然而她深深的知道。家的英文单词family,是由father,mother和i组合而成的,缺失了任何一部分,家都是不完整的。
有爸爸,有妈妈,有孩子,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到了上小学的时候,伊夏至开始觉得自己的家只有一个躯壳,有华丽的外表,却没有灵魂。
因为到了小学,伊夏至就被自己的父母接回了自己的家中。
但是,他们依然经常长时间的在外出差,不回家,独守空房的伊夏至很孤单。以前有外婆陪她,如今却只能自己一个人……
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孩子啊。
面对着空荡荡、了无生气的房子,刚开始伊夏至总是哭泣,后来不哭了。因为她习惯了,习惯了大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习惯了安静,习惯了寂寞,更习惯了孤独……
她是寂寞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