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蓝堇夏不再说话。
“你进去吧。”
欧阳远对站在门口不动的蓝堇夏说。
蓝堇夏点了点头。身子快消失在楼道间时,她突然停住,回头望着欧阳远远去的身影,那单薄的影子在地上显得是那样的孤寂。
蓝堇夏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进家门,一阵琴音在耳畔响起。
她愣了愣,望着阳台处弹奏着钢琴的蓝星辰,白色的衬衫,将他衬托的那样干净,宛若王子。
琴音婉转忧伤,蓝堇夏呆呆地看着他,然后静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蓝星辰停止了弹琴,望着蓝堇夏消失的方向,心底有丝丝伤感。
她还是不能够原谅自己。
另一边的伊夏至,正在跟苏未眠煲着电话粥。
正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伊夏至的妈妈回来了。
伊夏至跟苏未眠说了声再见就立马挂断了电话,望着妈妈疲惫的身影却不见爸爸出现,她不由得疑惑起来:“妈妈,爸爸呢?”
以往,就算他们两个人再忙碌,也会一起出去一起回来。
这次为什么回来的只有妈妈?
“哦,爸爸他还在忙。”妈妈笑了笑。
望着妈妈有些异样的神情,伊夏至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既然爸爸忙,妈妈怎么不陪在他身边呢?
伊夏至没有问出口,她知道,如果妈妈不愿意说,再怎么死缠烂打也不会问出什么。
只是,心中意外萌生出来的那种不详的预感,压抑得她特别难受。
她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这样的感觉,真的特别不好。
伊夏至默默地回到了房间。伊夏至的妈妈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片内疚。
事情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说,该怎么和这个孩子说?
明明一直以来都没有给她多少母爱父爱,她还那样的懂事乖巧。
走进房间的伊夏至,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门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一沉,有点窒息的疼痛。
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像被抛弃了一样。她的第六感向来准确得可怕,她开始变得慌张起来。
到底要发生什么?
这秋天的童话,会不会只是一个错觉,其实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暗潮汹涌,狂风暴雨,会不会在之后的某个时间悄然而至,被我来一个措手不及?
伊夏至不再想,她也不敢再去想。她将自己扔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地盖着脑袋。
一切都不会那样,都会好好的,是的,睡一觉就好了,睡醒了什么事都没有了,那种感觉也不会有了。
就像一直以来的牙疼肚子疼,只要一觉醒来,什么疼痛感都没有了。
可是,这次真的也会这样吗?
伊夏至始终自我催眠,直至真的睡去。可是梦靥却依旧不肯放过她,狠狠地让她做了一个噩梦,可怕的噩梦。
欧阳远回到家中,意外地看到他的妈妈正坐在饭桌前等着他吃饭。
这应该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吧,这样的情形让他疑惑。
妈妈坐在饭桌前看着欧阳远,出奇地安静,没有像往常那样呵斥他。
“吃饭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她,只是淡淡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欧阳远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终于木讷地坐到了饭桌前。他默默地吃着饭,气氛安静的有点不自然。
就在此时,爸爸推门走了进来。望着饭桌上的两人,爸爸心里也充满了疑惑。什么时候,两个人能够如此和谐了?
欧阳远的爸爸从来不毒打欧阳远,只是对他冷漠至极。他坐到饭桌上,欧阳远的妈妈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今天?”
“输了!”欧阳远的爸爸咬牙切齿地说。
“什么输了?怎么手气那么背啊!”欧阳远的妈妈哀叹道,“输了多少?”
“全输光了!”
欧阳远的妈妈整个颓丧了下来。
欧阳远吃完最后一口饭就走进了房间,他没有兴趣多听他们讲什么。
见欧阳远进了房间,欧阳远的妈妈才说道:“这下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债还没有还清。”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出去找工作?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没有对那混小子恶言相加,还和他安安静静吃起饭来……”
“哎,终究是儿子啊,生都生出来了……”欧阳远的妈妈叹了一口气。
她今天真是被蓝堇夏的话给骂醒了,是啊,毕竟是她十月怀胎而生的亲儿子。
“改邪归正了,还是母性大发了?”欧阳远的爸爸嘲笑道。
欧阳远的妈妈翻了翻白眼道:“毕竟流着和你一样的血,老那样下去你忍心吗?”
欧阳远的爸爸沉默了一下。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和欧阳的关系,而是我们日后该怎么办,万一讨债的来了,那该怎么办啊!”欧阳远的妈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要不,我们逃吧?”
“逃,现在哪来的钱逃?再说就算逃了又有什么用?况且欧阳怎么办?”
欧阳远的爸爸沉默了。
此刻,他的心里同欧阳远的妈妈一样,异常的纠结烦乱。
都是赌博惹的祸,可是为什么就忍不住呢?
这十几年来不都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吗?为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清晨的二中显得有点安静,苏未眠在教室里静静地打扫着卫生。
抹布抹在窗台上,留下一圈水晕。
室内室外的窗台都抹干净了,苏未眠拿着拖把去女厕所洗干净回来准备拖地,发现有人已经捷足先登,正拿着教室里的另一把拖把卖力地拖着地。
“你……”苏未眠惊讶地看着欧阳远。
欧阳远看着她说:“打扫卫生啊!”
他只是想早点来帮挨了打的蓝堇夏把活干了而已,没有想到这个傻瓜女生,居然比他来的还早。
如果他不来,恐怕她又要将所有的活做完了!
“哦。”苏未眠低下头,脸红红地应了一声。
她走进教室,将拖把放好,拿起抹布擦着黑板和饮水机。
蓝堇夏来到教室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打扫完了。
蓝堇夏皱了皱眉头问苏未眠:“你们怎么又打扫光了,是我来晚了吗?”
“不是!”苏未眠和欧阳远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别扭地别过头。苏未眠脸上的红晕更加的明显。
蓝堇夏并不像伊夏至那样敏感,自然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只听苏未眠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只是……只是……我们来早了……”
“我们”是一个暧昧的词汇,会让人产生种种联想,可是蓝堇夏却没有在意,因为在她的心里,“我们”不是一起的意思,而只是“我和他”的意思。
她永远无法理解并感受到,每次蓝星辰用“我们”对自己父母说话的时候,心里那种暖暖的感觉。
“哦。”蓝堇夏点了点头。
苏未眠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欧阳远,只见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蓝堇夏的身上,不禁一愣。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苏未眠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开始扮演着一天中各自原来的角色。
金江高中的伊夏至,呆呆地望着课桌上的课本,一串串的英文字母映入她的眼底,却一个个又再次溜走,就是不肯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蓝星辰望了一眼明显走神的伊夏至,知道她心中一定有事,于是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伊夏至抬起头,回了回神,转向蓝星辰:“嗯,你说什么了?抱歉,我没有听见。”
蓝星辰问道:“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丢了魂似的,发生什么事了?”
伊夏至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淡淡地说道:“这个秋天,美好的像个童话,仿佛在为什么事情做着铺垫。我心里充满了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伊夏至不是矫揉造作、整天胡思乱想的女孩,她有这样的感觉应该是有理由的。
可是,蓝星辰却没有进一步去探究。
因为,他也感觉到了这个秋天的不同寻常。
他依旧安慰着她:“秋天嘛,是一个忧伤的季节。”
“嗯。”伊夏至点了点头。
“要不这个星期我们去长江边吧,放松一下心情。”蓝星辰提议。
“嗯?骑单车过去吗?”
“嗯。”
“好。”
伊夏至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当一个人期待一个日子快点来临的时候,时间有可能过得很快,也有可能过得很慢。但是,当一个人特别害怕一个日子来临的时候,时间就只会过得很快。
转眼间,周末到了。
这个星期,伊夏至的妈妈回来了,爸爸却始终没有回来,直到她的妈妈离开,爸爸也依然没有回来过。
这个事情,让伊夏至心里有了一个疙瘩。从那天妈妈独自回来,伊夏至心中就萌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但她不敢去深想,她害怕她所想的事情会成真。妈妈以为伊夏至只是一个孩子,不会察觉些什么,可是,敏感的她还是察觉出了她和爸爸之间的异样。
她只是不愿意说不愿意问,她害怕她会失去什么。
礼拜天,蓝星辰骑着单车来到伊夏至的小区门口,伊夏至推着单车走到他的身边。
她是很期待这次郊游的。
“走吧!”蓝星辰坐在单车上说道。
“嗯!”话毕,伊夏至就坐上了单车,像个学艺不精的小孩一样,她有点笨拙地将单车骑动了起来。
蓝星辰看着她别扭的举动,不由得一笑。
伊夏至停下来,满脸通红地看着蓝星辰:“我怎么了?”
蓝星辰眉眼之间都洋溢着笑容。他只是笑并不说话,这个举动可把伊夏至给弄急了:“嘿,蓝星辰,你什么时候笑的那么不含蓄了?”
“呵呵……”蓝星辰笑了会儿才说道,“你一直这样上车的?你不知道这个姿势真的很丑吗……”
“丑吗?不觉得啊……再说了,你是怎样上车的?”伊夏至眨了眨眼睛。
蓝星辰不说话,他下了单车,然后将单车推动了起来,踩着踏板一个潇洒的翻身,就骑上了单车,那姿势就好像上马一般。
伊夏至为这个“高难度”动作而咋舌,她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骑动单车。
蓝星辰骑着车跟了上去,伊夏至在前方叫道:“不会,我不会啊!怪物,蓝星辰你是个怪物……你会轻功吗?”
蓝星辰在后面笑而不语,看着伊夏至这少有的状态,他心中一股暖流流过。
两辆单车并排着从喧哗的城市穿过,最后来到城市尽头安静的长江边。
江水显得有点污浊,却掩盖不住它汹涌澎湃的气势。
伊夏至和蓝星辰将自行车锁在一旁的电线杆上,一根链条穿过两辆自行车,刹那间的纠缠就仿佛栓上了一根同心锁。
两个人徒步走到长江边,江边的风很大,而且此刻已经深秋,风凉的刺骨,两个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被风刮走一般。
“最近心情不好吗?”蓝星辰忽然问道。
“嗯?”伊夏至疑惑地眨了眨眼。
“要不要大叫试试看,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哦。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大叫,是一种发泄,叫完了心情会好很多。”蓝星辰微微一笑。
“真的吗?”伊夏至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嗯,试试看吧。”
“好!”伊夏至说完,站在长江边的石头上,双手做出一个喇叭状,然后朝着一望无际的长江嘶吼道:“伊夏至——加油——你是幸福的——”
伊夏至嘶吼得很用力。她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她希望她的家她的生活还是那样的美好和幸福。
“呼,真的轻松许多了呢。”伊夏至喘了一口气,对蓝星辰说道,“要不要你也试试?”
蓝星辰笑着点了点头,照着伊夏至的动作,朝着未知的方向吼叫着:“伊夏至——加油——你会幸福的——”
伊夏至愣了愣,忽然一笑,对着前方吼道:“蓝星辰——加油——你也会幸福的——”
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喉咙嘶哑的时候,忽然大笑了起来。
“谢谢你,蓝星辰,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总是未眠陪伴在我的身边,如今是你,我真的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啊!”伊夏至朝着此刻平静却不知何时会翻腾的江面,轻轻地说道,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
“嗯,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教会了我很多。”
“我教会了你什么?”伊夏至疑惑地转头,对上了蓝星辰的眼睛。
“呵呵,不告诉你。”蓝星辰神秘地一笑。
伊夏至无趣地耸了耸肩。
“你唱首歌吧。”蓝星辰说。
“嗯?为什么你不唱?我好像还没有听过你唱歌呢!”
“你想听吗?”蓝星辰笑着问。
“嗯。”伊夏至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好吧,我唱给你听。”
两个人坐在冰凉的石头上,可是他们的心是炽热的。蓝星辰的歌声忽然在长江边响彻起来,然后被风卷走,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的歌声很好听,不比平日里耀眼的明星差。
或许,很多年以后伊夏至都不会忘记这个歌声,它是那样的清澈。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所唱的这首歌。或许到很多年以后,每当听见原唱李宇春唱起这首歌的时候,伊夏至都会想起曾经有个叫蓝星辰的少年,为她唱过这首歌。
谁在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拍着我肩膀。
谁在最快乐的时候愿意和我分享。
日子那么长,我在你身旁。
见证你成长让我感到充满力量。
谁能忘记过去一路走来陪你受的伤。
谁能预料未来茫茫漫长你在何方。
笑容在脸上,和你一样。
大声唱,为自己鼓掌。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坚强。
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
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