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大雪纷飞的日子,独孤燕的府上也不是每天都人来人往的了,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不过,现在她的府上来了一位稀客,韵曼。
对,当今的皇后娘娘,对她恨之入骨的韵曼。
“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独孤燕谦卑的说道,她不想让她抓到任何的把柄,她现在只想躲得她远远的。不管怎么说,以前错的终究是她。
“雪妃,呵呵。”
不知为何,她居然咯咯的笑了,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你们都下去吧!”掩嘴一笑过后,她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让人不禁怀疑,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可曾笑过?
宫女太监们极快速的退了下去,不算大的宫殿就剩下他们两个之后,突然就变得空荡荡的。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双方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皇后到来有何指示?”
还是独孤燕忍不住打破了这让人无法呼吸的沉默,在说话的时候,不露痕迹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瞬时舒畅了许多。
“雪妃?”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怪怪的语调唤了独孤燕一声,脸上露出鄙夷的笑,继而有说道:“你可担得起雪妃这个大任?”
大任!
她差不多就要忘了,算是国仇还是家恨呢?
他们有同一个目标,默海冥,可他毕竟是御雪的国君,而御雪是父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那可是父皇的心血呀!
她难道真的要她父皇的子民都背上亡国奴的骂名吗?
不,她做不到!
“怎么,舍不得了?”韵曼挑了挑眉,轻蔑的说道:“你怕默海冥死了,紫鸢雪就回到司臣零身边了,是不是?你说的那些不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是不是?”
韵曼向来咄咄逼人,何况眼前是一个她不喜欢的人,那种气势就更胜一筹。
“对,我是舍不得了,不过不是司……”
在说出他名字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勇气去说第二个了,不知怎么的,他的名字就哽咽在她的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不是舍不得他,而是我父皇的江山。”
沉默了一会,她还是补充上了后半句话。
哈哈哈……
韵曼大笑起来,只是声音确是沙哑的,甚至是难听的,让人毛骨丛然的,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的宣布她死刑一样的恐怖。
可是独孤燕却不为所动,不是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她明白她心中的苦,以前的她不明白,可是,现在她懂,很懂。
“韵曼。”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叫出了她的名字,顿了一下,说道:“对不起。”
“没用的,独孤燕,没用的,回不去了,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你明明可以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
她疯狂的抓住她的衣襟,眼里快要冒出火来。
她对她的恨,不是时间能消磨的,更不是几句对不起就能释然的。
“……”
她无法解释什么,见死不救的是她,错的也是她!
“这样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洛溪去死,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要他去死,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活该你得不到爱!”
韵曼言辞激烈的说着,把独孤燕一步一步的推到了墙角,纤长的手指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
“你知道他死的多可怜吗?你知道吗!”
手指一寸一寸的陷入肉里,划破了细嫩的肌肤,渗出点点的血丝来。
疼,但更多的是无法喘息的难受。
“你以为,杀了我你的孩子就能活过来了吗?”
独孤燕用尽了全力挣脱了她的手,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喉间有辣辣的疼痛。
“你,你会武?”韵曼被独孤燕挣脱时的一掌打了倒退了几步,幸好,独孤燕只是使出了一丁点的力气,否则,她现在一定是坐在地上的。
“三年了,很漫长,不是吗?”她对着她说,却又像在和自己说:“可是韵曼你却忘不掉那些事。”
“呵呵,你说的倒是轻巧,死的可不是你的孩子,死的可不是你的爱人,你能忘,我可不能,你知不知道,我恨极了默海冥,恨极了你,恨极了御雪。”
“呵呵……”
独孤燕也突然冷笑起来,空气里弥漫了无尽的悲哀。
“你知道铭瑄皇后怎么死的吗?被默海冥杀的?被司臣零杀的?不,都不是,她是被我杀的,我亲手杀死了我的母后,不,她不是我的母后,我的母后早就死了,你知道我的母后怎么死的吗?铭瑄皇后杀的!”
独孤燕自顾自的说着,不理会韵曼异样的目光,在心里藏了那么久,说出来竟是如此的轻松。
“你知道我的父皇怎么死的吗,是被我害死的,我确实害死了很多人,洛溪,你的孩子,还有我的父皇,你知道吗?有些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做尽了坏事,我却能活着!”
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的说过话了,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事,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可是,她仍然好难受,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的她从肉里疼到心里。
“独孤燕……”
只是没想到她背负了那么多,她突然想要安慰她,可是她知道,再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宽恕,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宽恕,而是她自己对自己的宽恕。
“我是要杀了默海冥,可是,我不能让我父皇的子民背负着亡国奴的称号,不能让他们的子女在生下来的时候就低人一等,我不能!”
她看着她坚定的说道。
“零是一个好国君,我相信他不会的。”
“可是他也恨极了御雪,不是吗?”她转向窗外,说道:“他难道会饶恕一个他恨极了的国家的子民?”
“他会的。”
“你看,下雪了。”独孤燕看着窗外的飞雪,嘴角浮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想到她的笑竟然能如此的让人迷醉。韵曼看着站在窗边的独孤燕,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独孤燕突然吟出两句诗来,后面却有补充了一句,“可惜,我的院子里没有一只青竹。”
“独孤燕,我,我不知道……”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嘘。”独孤燕将中指放在嘴唇长,嘟起朱唇,轻轻的发出了嘘的一声,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不要惊跑了雪花。”
韵曼的视线也落在了窗外的雪上,两个人各怀心事的看着雪花纷纷飘落,安静的只听得到宫内火炉中白炭燃烧时发出来滋滋声。
那是它痛苦的哀号呢,还是快乐了欢乐呢?
燃烧自己,温暖别人,它可曾快乐?
同样在看雪的还有司臣零,只是他的目光一直都是向着怡雪宫的,自从上次,他便再也没有去过,可这不代表他不曾想过她。
只是,怡雪,忆雪!
他早已后悔不已,可是,已经晚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