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母以子贵,大玉儿由庄妃成了皇太后,尊荣无比,连哲哲姑姑也对她笑脸相迎,恭敬有加。但自福临登基这几个月来,皇太后的心不仅没有平静,反而愈发的惴惴不安起来,十分敏感的皇太后感到一种来自摄政王多尔衮的威胁。
离清太宗皇太极去世不到半年,多尔衮已成为大清国主持国务之首席摄政王了,与当初诸王公贝勒公议以郑、睿二王“辅政”,差距何其悬殊!
皇太后思前想后,觉得幼主福临的安危,取决于几个方面。一是两黄旗大臣的效忠。这一点不足为虑。索尼,鳌拜、图赖他们忠心耿耿,前不久又受到了朝廷的褒奖,各赏一副金制玲珑鞍髻、马一匹以及白银二百两。可是,曾参与三官庙起誓的巩阿岱、锡翰却明显献媚摄政王。看来,两黄旗重臣中人心不一呀!
再有,福临的长兄豪格的权势对支撑福临尤为重要。但现在看来,作为肃王的豪格,已被排挤出参议朝政之外,最近又因豫王的牵连而被罚赏银,倘若豪格能吸取教训,收敛锋芒,含而不露,做事圆滑些,让摄政王抓不住把柄倒也无妨。可一向狂妄自大的豪格能忍得下这口怨气吗?倘若他再次被罚,或被扣上某种罪名,那么福临不是有“唇亡齿寒”之感吗?但以上两条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摄政王多尔衮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真心辅佐福临,还是另有所图?种种迹象表明,多尔衮正一步步地向帝位靠近,如果他登上了帝位,那福临怎么办?哪里有福临的位置?
皇太后被自己胡思乱想的推测吓了一跳。天神祖宗,你得帮帮福临呀,我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该去依靠谁呀?母亲心里明亮。当初多尔衮带走了大清国的几乎是全部军事力量南下入关,在短短的时间内摧枯拉朽般击败了各个对手,在北京立住了脚,那时候要想背叛他们母子、自行称帝立国,简直易如反掌。她心里实在为儿子、也为自己捏着把汗。多尔衮竟然迎请幼主迁都登基,孝庄太后内心对他的感激是不言而喻的。
现在,多尔衮把皇帝的印信取回他的王府贮存使用;多尔衮屡加尊号,由摄政王到叔父摄政王又到皇叔父摄政王,离皇字越来越近了;多尔衮借口身体有病,竟不肯对小皇帝跪拜了……随着多尔衮日益专擅,福临也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两宫皇太后忧心忡忡,他心头的压抑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福临也曾向母亲发泄对多尔衮的不满,母亲则平静地向他叙述当年多尔衮让位之德和忠于幼主、征明安天下的大功劳,意在使福临感激多尔衮,平息他的情绪。
实际上,适得其反。对于自尊心极强的福临而言,受人恩惠而不得不回报,本身就是难以忍受的屈辱,于是,在他表面的感激下面,就更深地潜藏了愤恨和对多尔衮的仇视。
然而对此,母子俩的感觉是不大一样的。此时,皇太后已完全清楚,当初以福临为帝的折中方案,不过是多尔衮的一步缓兵之计。而如今的种种迹象,已表明老谋深算的多尔衮正走在摘取王冠的成功之路上,皇太后不过是一具徒有虚名的空架子,同福临的皇帝称号一祥,根本不足以构成对多尔衮称帝的任何阻碍。有鉴于此,熟悉宫廷斗争的皇太后决心奋力一击。因为多尔衮貌似强大,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在他的心里,还是对他这个皇嫂子有些爱慕之情的,孝庄皇太后利用这点,主动与多尔衮亲近起来。
由此而来,母子俩的关系变得愈加微妙起来。
危机与矛盾让懵懂无知的福临心智过早地成熟了,他心里的压力越来越重。他并未体尝到老天爷的丝毫恩赐,却时刻在摄政王的淫威下提心吊胆地生活,并和母亲一道为保住帝位而苦苦挣扎。亲王贵戚们的嘲谑和冷眼、母亲含辱忍垢委身于仇人、多尔衮强迫他与并不爱的皇后成婚等事,都使福临真切地感到人世间的痛苦和冷酷。福临的男孩子的好动天性被帝王身份束缚着不能舒展,如果他还能选择的话他宁愿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由于母亲不断给他的教诲,早熟的福临心领神会,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韬光养晦,成天装得没心没肺;对摄政王更是感激加恭敬,从无违逆的表情。他的戏演得不错,摄政王始终拿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始终没有看透他内心的仇恨。终摄政王执政之期,福临得以安全无事。
不过,福临也为此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由于他长期处在两种心理矛盾中:要用外表的贪玩嬉戏、无所事事来掩盖内心的仇恨和算计;又要以高傲的面孔去压住内心的软弱和胆怯。他本是个敏感的孩子,复杂境遇的刺激,使他变得喜怒无常,变得神经质。他的病态自尊可以发展到刚愎自用,狂暴,常常以鞭打侍从太监来发泄仇恨和怒气;但他内心的自卑又使他脆弱到晚来依在乳母怀中落泪。这样的心理矛盾和复杂性格,对他后来的政治生涯很不利。然而幸运的是,他有一个明睿智慧的母亲自幼对他教诲影响。在他13岁那年多尔衮病死,结束了摄政局面,也中断了他的极不正常的成长环境。然而八载的傀儡生活已经把福临变成了一个孤僻、冷漠、刻忌的怪人。这可能是命运的捉弄吧。
三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1 “南明”小朝庭——内忧外患
南明王朝只是灭亡的明崇祯朝的翻版,因此它的灭亡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史可法把南明王朝死马当活马医,他将面对怎样的挑战与无奈?
崇祯帝上吊自杀的消息如惊雷一般传到南京,南京的大臣们一片慌乱,他们立逃到南方的福王朱由崧那里,拥戴他做皇帝,在南京建立了一个小政权,史称南明,把朱由崧称为弘光帝。
弘光帝朱由崧是个酒色之徒、极端荒唐的人。凤阳总督马士英和一批魏忠贤的余党利用弘光帝昏庸,操控着南明政权。弘光帝和马士英根本没打算抵抗清兵,却过起荒淫作乐的生活来。
南明政权中的任兵部尚书史可法,本来不想让朱由崧做皇帝,为了不引起内部冲突,才勉强同意。弘光帝登基以后,史可法主动要求到前方去统率军队。
在那时,长江北岸有四支明军,叫四镇。四镇的将领都是一些骄横跋扈的人。他们割据地盘,互相争夺,放纵兵士杀掠百姓。史可法在南明将士中威信很高,他到了扬州,那些将领不得不听他的号令。史可法明令那些将领,要他们不要自相残杀;接着,又把他们分配在
扬州周围驻守,自己坐镇扬州指挥。大家就叫他史督师。
1644九月初,史可法收到了清朝摄政王多尔衮写给他的信。多尔衮所以写这封信,是因为听说南京弘光政权建立,觉得这是大清帝国统一华夏的严重障碍,必须及早铲除,但清廷在北京立足未稳,李自成的有生力量未被消灭,要提防农民军反攻和北京士民反抗,一时还不能作好南下的军事部署,就只好先展开一场外交攻势。多尔衮所以把信写给史可法,是因为他是南明政府首辅,执掌朝政,论威望和职权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能否能把他争取过来,是这场外交攻势成败的关键。多尔衮知道史可法是反对立福王做皇帝的,现在以摄政王的身份写信给对方首辅,虽不尽符合外交上的对等原则,但把弘光皇帝撇在一边,不以国君为谈判对手,偏要看重史可法,也可以离间弘光政权的君臣关系,收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史可法收到信后,随即呈报弘光皇帝,既激励朝廷自强,也表明心迹,避免“私通敌国”之嫌,不让多尔衮离间的阴谋得逞。
这年九月十五日,史可法复信多尔衮,复信是经过幕僚们集体讨论定稿的。
史可法的这封复信,较多尔衮来信,增加了将近一倍的文字,长达一千三百字左右。在我国历史上,这封拒降书也是一篇名文,文采足以与来信匹美,而且义正辞严,表现了民族正气。
史可法出京督师以后,对朝内情况仍然密切注视着,和多尔衮的咄咄逼人比起来,南京小朝廷的日益腐败更叫史可法忧心忡忡,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上书苦谏。据不完全统计,不到一年时间,他上疏二十次,每次誊写疏稿,反复诵读,手下人都为之落泪。
史可法对朝廷的苦谏终究无济于事,要把抗清事业进行到底,唯一可行的是靠自己身先士卒,艰苦斗争。
史可法完全把自己作为普通将领看待,一样地领受战斗任务,曾有幕僚认为这有失督师的身份,他说:“是担心武将不肯尽力,所以要以身先之!”现在他要学习的是历史上的几位贤臣特别是要学习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他拿诸葛亮来激励自已,下定了为国献身的决心。
当时,史可法锐意进取的形势是很好的,但马士英之流处心积虑要叫史可法督师失败,最先使用的狠毒一着是:扣发粮饷。军事上历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史可法在奏章中呼吁道:“臣于六月请粮,今九月了,难道有不吃饭的兵卒可以杀贼的吗?”这样呼吁当然无用。而且,四镇越是闹着向史可法索饷,马士英就越是卡住不发,还接连“降诏”催史可法出师。弄得史可法窘困不堪。不得已,史可法只好向地方筹措一点军饷,又派专人贩运盐、豆,希望赚一点钱助饷,还派人到苏、淞一带的江南地区募饷。幸好这时祁彪佳做苏州巡抚,他储备了八万两银子的军费,就先拨出二万两来支援,余下六万两存在镇江国库中,准备陆续支付。但祁彪佳还是被马士英排挤去职。
接着是压抑战功。当收复宿迁的捷报报到南京时,马士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嬉皮笑脸着对同伙说:“你别以为前方真的打了胜仗,这完全是史可法的花招:快到年终了,按常例,边防将士要论功行赏,耗费的钱粮要报销。他这时候来报功,不过是开口要钱的幌子罢了!”马士英故意压抑战功,怀着一箭双雕的恶毒目的:一是便于继续克扣军饷,二是破坏抗清将士斗志,给史可法造成军事行动的困难。
此外,马士英之流又怂恿刘泽清、刘良佐不听史可法军令。当史可法派兵进取中原时,曾令二刘策应,他俩就是按兵不动,在马士英的庇护下,都没有被办罪。刘泽清分守淮安一线,俨然以藩王自居,在淮阴建造了豪华府第,成天和马士英私党田仰饮酒作乐,不问防守大事,还说什么,“我为扶立福王而来,两淮不过是供我息兵的地方,假如形势不好,我自会选择一个好的去处。”刘良佐是出名的“花马刘”,同样醉生梦死,也早存了降敌的邪念。这两个军阀,和马士英之流一呼一应,配合着破坏史可法的抗清事业。
小朝任已成朝不保夕局势的时候,史可法本想趁这时候面见弘光帝,揭发马士英一伙的误国罪行,并想回家看望一下多时不见的年迈母亲,可是清兵己渡过淮河,每日推进五十里,情势急迫,弘光帝又有诏命,叫他不必进京,立即率师返防。
2 拼死抵抗——“扬州十日”屠城
因为史可法的存在,使清兵进入中原以来遭到了最顽强的一次抵抗,他的壮烈殉国不但没有挽救南明灭亡的命运,为何又造成了清初最大规模的一次大屠杀?这位英雄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完成他的最后一搏?
清军在多铎带领下,大举南下。史可法指挥四镇将领抵抗,打了一些胜仗。可是南明政权内部却起了内讧。驻守武昌的明军将领左良玉为了跟马士英争权,起兵进攻南京。马士英害怕得要命,急忙将江北四镇军队撤回,对付左良玉,还用弘光帝名义要史可法带兵回南京保护他。
史可法明知道清军压境,不该离开。但是为了平息内争,不得不带兵回南京,刚过长江,知道左良玉已经兵败。他急忙回江北,清兵已经逼近扬州。
史可法不听部下弃城而走、保全自己的劝告,决心与扬州城共存亡。他不顾多日来长途奔波的辛劳,开始了日日夜夜重建城防的工作。
史可法一面发布文告,安定人心,并领导留守部队加紧修筑防御工事。一面以血书马上报告兵部,并向江北各镇将官发出紧急文书,要他们火速前来增援。此时朝廷兵部尚书的要职正被马士英同党阮大鋮窃踞,他正想借刀杀人、除掉史可法,怎么肯增援呢?在这紧急关头,一些贪生怕死的将军,一个个违抗军令,一兵不发,见危不救。
幸亏川将胡尚友、韩尚良领所部进驻扬州东郊茱萸湾,先前奔援泗州的督师部属,也由应廷吉统率而来,驻瓦窑铺,和胡、韩二军成犄角之势,互相声援。兵部主事何刚率领忠贯营官兵来瓦窑铺会师。驻在白洋河的左都督刘肇基将军,一接到史可法的调令,就带领四千精兵,连夜驰援,直奔扬州而来。又过了几天,到二十一日,甘肃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歧凤领所部四千人到了。
所有这些军队加起来,总数也不过一万几千人,比起多铎的十万人马,兵力要单薄得多,这就多亏了扬州人民的奋起。当史可法经营黄河防线时,扬州人民曾捐助钱粮,有的还投到史可法部下,保卫河防。现在他们更纷纷赶到督师府,要求参加这场保卫战。同时,扬州四乡农民因受多铎前哨部队骚扰,也纷纷要求进城,史可法随命打开城门放入,这一大批人也来参战,大大加强了城防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