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冷口中警告的当然不是耗子,这个犹如亲弟弟一般的兄弟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与汪幸洲所指的“他”两人都很清楚,是耗子的大哥周子煜。
周家父母死得早,周子煜似兄似父的拉扯大周子皓,有一口饭吃,周子煜总是让这个小自己八岁的弟弟先动筷,自己解决剩下的残羹冷炙。周子皓对周子煜的感情是一辈子的感激和敬重,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寿命换回周子煜的健康。毕竟,周子煜的腿是因为救他而瘸的,这也是他心底永远解脱不了的愧疚和十字架。
单冷一向知道耗子对这个兄长的感情有多么深重,因而明知道周子煜背地里打着耗子的名义搞名堂动手脚,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单冷对耗子是心疼的。
但这次,他不知道周子煜是利欲熏心还是一时失手,竟捅出这么大的事,他单冷流血受伤没关系,就算缺胳膊少腿他也认也忍,错就错在不该让他最在乎的女人陷入危险,何况还牵扯他血亲父母。单冷不否认当时起了杀机,在一个瞬间遗忘了耗子,遗忘了他的使命,只想对那个罪魁祸首以牙还牙,让他在自己的指缝间消失。幸而汪幸洲阻止了他,此刻他才得以松口气,原来自己也有冲动失去理智的时候。
提起汪幸洲,单冷一口闷气梗在胸口,不禁连吸了两口手中的烟,仍然烦躁,干脆按熄在烟缸里,拿起外套出门。
夜里的住院部寂静无声,楼道间只有值班医生偶尔发出的资料翻阅声。
单凉早已睡下多时,一脸恬淡安然。看着病床上平静的睡颜,单冷情不自禁伸手抚摸略显消瘦的脸颊,睡着的人猛然惊醒,满眼惊惧的望着黑暗中的人影。幸亏单冷先一步捂住她的嘴,不然整栋楼想必已经被尖叫声吓醒了。
“是我!”
察觉手下的娇躯不再紧张,他才缓缓松开手中的力道。
“吓死我了!”
单凉有些恼,挣扎着想起身,才惊醒的眼眸水亮有神,隐隐似嗔似怪的睨着面前的人。单冷心里一软,克制不住吻住她的唇,两秒放开。
单凉将脸埋进他颈间,暗掐他手臂的肉。
“消气了吗?”他低声逗弄。
怀中佳人闷声抱怨:
“你一付不疼不痒的样子,毫无报复的快感。”
单冷失笑,轻咬她耳骨,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坏东西!”
两人相拥,无言。
“爸妈呢?”
原本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单凉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逃避这么多天,她可以假装失忆继续不闻不问,可是她无法过自己内心这关,这是她自己种下的果。
单冷拍了拍她背脊,知道这个时刻总会到来,语气很平静。
“在酒店,我让耗子陪着他们。”
“……妈呢?”
当时单父与单冷势如水火,已经撕破了脸,单母再糊涂肯定也有所察觉,单凉最担心的就是单母知道了多少。
“最近忙,还没空回去。”知道她问话的意思,他的心思千回百转,“知道或不知道对你很重要吗?”
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像面对一个怪物一样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坚定坦荡,反而有着过分的磊落,她顿时泄了气。
“你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犯了大错的是我们,难道就不该稍微心虚一下吗?”她觉得很无力,“就算假装的也好……”
单冷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将脸转向一旁的窗外,单凉觉得心底一片绝望。窗外的黑夜纯粹得犹如她此刻的内心,毫无星光可循。
起身走到窗檐,他没有反驳她的斥责,只是眼神冷淡疏离的望着迷蒙的光点,含着隐忍的克制。
忽然天际腾的炸开一片焰火,五彩缤纷,两人才想起现在已然春节。
下床慢慢走到窗边,单凉眼神有些痴迷的望着远处的一片绚烂,思绪有着茫然和停滞。
单冷小心的将滑窗推开了一半,让烟火更加真切的展现在她的眼中,顺手将窗边衣架上的大衣披在她的病号服外,将身旁人带进怀里,亲吻她的鬓角。
“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淹没在又一波焰火声里。
单凉的双眼模糊而刺痛,心中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与幸福并存的悸动,既难过的流泪不止,又幸福的快要死掉。
这就是她的人生,这就是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