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比封神墓时使用的魔臂又强了很多。天亦剑下变幻多端,配合高级术法,防守严丝合缝,一时间令墨吹尘攻击无处下手。
“六诀剑法,你竟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学得一点皮毛,也算不易了。”墨吹尘魔爪直向天亦长剑抓去,仗着魔臂力可拔山,魔气护体,他自然无可畏惧。
天亦长剑化刚为柔,如灵蛇泥鳅般在墨吹尘五指间钻来钻去,岂容他轻易得手。就在两人周旋盘桓之际,剑柄在天亦手中一松,又是一转,剑尖鬼使神差得一斜,竟与魔臂“铛”地碰在一起!
这感觉全然不似碰上一只肉臂!天亦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大力自接触点上刮悬而起,一剑一臂互不相让,似乎如此巨大的撞击已激发了它们自身的能量,开始了脱离主人意志的角力!
决战的两人已变成了风暴的中心。冲天水柱在水池上轰炸而开,又在极冻的杀气中结为冰柱,又在剑力激荡下化为千万碎冰迸洒而下;碎冰棱反射着月神剑的月光,已将幽暗的大殿照作璀璨清明。
之前在大殿四壁和地上所结的薄冰也是一同溃散作碎晶,碎玉琼华在飓风中飘过两人风中猎猎的衣裙,似乎要将一切带入死亡的深渊……
墨吹尘狭长的眼中掠过一丝银光。是否他心中也在想,这样下去,力量先耗尽的,会是谁?
天亦也很好奇。月神剑,金魄土意,和一颗因无法改变的命运而坚如铁石的心;妖王魔臂,风魔之力,和一个噩梦中锤炼而成的灵魂——
到底,谁更强?
风声震天。绯雪转头向寂骨殿望去,一手轻拢刘海,手腕上的火云毛便在风中摇摇曳曳。
来了。是他们。绯雪加快步子迎上去。
“可有受伤?”绯雪打量着灵渡的样子,已从他的身上嗅出恶战的味道。灵渡摇摇头,终让绯雪放心了很多。
“天亦还在恶战。我们……”灵渡正欲说下去,却被绯雪止住。他们一同看去,久别重逢的依依和丞焰,两人相去五步而站,深深相望,神情反而很平静。
谁也不着急走向对方,平静,眼神中却似有千言万语。
他们就这般看了许久,此处是寂骨殿不远处一座废院,结界较弱,不易被敌人发现。绯雪看他两人如此,决定和灵渡一起在外守着,稍后再作打算。
院门合拢。两人对视,微笑。
丞焰颤抖的双手垂下,这无数次在梦境中出现过的场景,直到成真之时,反而让人有些不信。
他一步步朝依依走过去。依依呼吸灼热,眼眶中的泪水几近回转,终于化为泪珠挂在睫上。
丞焰轻轻走过去,张开双手,将依依抱在怀里。
两颗眼泪扑扑融入他的怀中。丞焰一手摸着依依的头发,心中已是感激万分。
感激上天,能还一个用声音呼唤不会转身,用眼睛相望不会飘走,用手触碰不会消失,真实存在,毫发无伤的依依,到我的怀抱之中。
重逢了。能在有生之年再见,我卿丞焰,已是死而无憾。
“依依,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的。”丞焰用微笑掩饰眼中的泪水,“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再也不会……”
依依在丞焰怀中点头。她没有说话。
“月裳姑娘可有将我的话带到?”丞焰扶起沉溺在他怀中的依依,冲他眨眨眼睛。
依依不由笑了。都到这种时候,丞焰还是能逗她开心。她说道:“是。她说,丞焰三年来改变许多,不会再莽撞,不会再孩子气。”
“还有呢?”丞焰认真得看着依依。依依又不说话了。
“丞焰的心思同当年一样,分毫未变。许下的诺言,到死都不会忘掉。”
依依柔软的心仿佛要融化在丞焰灼热的胸口。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只愿许你全部的今生,至死不渝。
“可是……”依依的指尖突然一凉,在丞焰紧握的手中轻搐,“呆在墨吹尘身边这么久,我已经,我已经……”
依依低下头。她虽曾沦落风尘,但一生清白都完整得留给了最爱的丞焰——直到被墨吹尘掳来幽冥地府。她内心苦苦挣扎,若不委身于他,便只有死;若是死了,便再没机会再见丞焰了。
来到幽冥地府的第五个晚上,她终于屈服。红绡帐中氤氲的水汽和沉溺的春色让她极不舒服,但是,但是……
“我不希冀你能原谅我。为了活下去,这些年还为墨吹尘做了很多事……但是若今生不能再见你,依依死也不能瞑目……”依依一语未毕双泪垂落,她只觉得自己冰凉的手又被丞焰握紧。
丞焰贴心得为她拭去泪水:“我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眼光。我心中有依依,依依心中有我,这便够了。人生最差的,莫过一个死字。转世成空,今生一旦错过,下世又是另一番光景,失去的再也不能补偿。”
他不怪她?依依心中仍是震撼。她已经残缺了,魔化了,污浊了……他不怪她?
如此说来,可以重新开始么?可以么?
“依依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在。”丞焰笑着在依依额上印下一吻,如飘坠而下融化一池春冰的花瓣。
“哎,糟了。”丞焰忽而蹙眉,“依依,你,你还是别跟着我了……”
“为什么?”看丞焰神情变化如此之快,依依甜蜜的心突然又悬了起来。
“嘿嘿。”丞焰将依依的手按到自己胸口,“等我们解决了目下的事回去灵州,我还得帮伯父振兴烈焱谷呢,那么辛苦,你还是不要跟着我啦。”
依依扑哧一笑,抽手在丞焰胸口一捶:“在没有你的地方清闲着,那才是真的辛苦呢。”
两人正自含情脉脉,忽听寂骨殿处传来声声风雷巨响,连两人脚下都是一震。依依丞焰向门外走去,丞焰对绯雪道:“不能再等了,我们快去助野猴子一臂之力!”
“你去帮他,只恐他还不高兴。”绯雪掸掸衣裳,眼珠一转,对灵渡道,“你先带依依离开幽冥地府,我和丞焰留在这里盯着,魂阵虽破,但不刻红豆便会回来的。”
的确要让依依先走。依依开口欲辩,但丞焰坚定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他做的决定一向不容改变。
依依心中一刻也不愿离开丞焰,但就目下形势来看,依依是他们之中武功魔法最弱之人,留下势必会拖累他们,倒不如先离开,不致丞焰因她而分心。
“那……你要一切小心。”依依狠狠心,先放开了与丞焰相握的手,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云淡风轻一些。
丞焰点点头:“你也是,我很快便去找你,等我。”
两人目光交织流转。轻风澹荡在两人飘飞的衣裙之间,无需说太多的话,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绯雪平静得望着他们两人,一对百魅短刃别在腰后,冰冷的刀刃熠熠生光。她像是为两个人的缠绵来个干脆的结束语。绯雪平日做事最要干脆利落,方才给他二人留些许时间许久,已是极度宽容了。
灵渡接口道:“已经没别的事了。依依,我们快走吧。”
依依对灵渡点点头。绯雪施放咒术,火光笼罩飞舞之中,灵渡和依依的身影便齐齐消失了……
绯雪丞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丞焰心中知道,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因为两个人的幸福,不能靠一个人去完成。
他要平安回去,他不会让依依失望。只是依依离开的瞬间,丞焰突然有种视死如归的不详感觉。他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不要看轻自己的生死,只有两个人好好得在一起,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其实你完全可以跟她一起离开。”绯雪说道。丞焰并不知道绯雪在想什么,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若是此次自己回不去,那真正跟自己同生共死之人不是依依,而是眼前的绯雪。
丞焰跳到绯雪所站的高处,笑道:“事情还没做完,哪有离开的道理。废话少说,走啦。”
绯雪腰间突然掠过一丝寒意,虽只一瞬,却是透骨冰凉。百魅短刃怎会有如此反应?难道说……
“走?这是要去哪里呢?”不知何时,两人身后的枯树上已多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黑色略带破碎的长袍翻飞着,如同满树黑色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