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响的沉默,可是这一番沉默之后,戴晓阳的脸色就饱满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放射出坚定的光芒,他望着晓月,说:“如果我能,我会的。”
晓月喜出望外,赶紧拿起他的手机递到他面前说:“你能的。”
当洁白无瑕的婚纱穿在了身上,章雪脸上洋溢着的却是一夜无眠后的倦容。这样的精神面貌在坐在试镜前面欣赏着的梁彬眼里,却是对这套婚纱不满意的表露。
梁彬笑盈盈地说:“不喜欢这件就再挑一件,结婚可是重要的大事,我们一定要穿着让自己十二分满意的礼服参加婚礼。”梁彬嘴巴边说手也没停着,三下五除二挑出另一件婚纱交到章雪手里,继续说道:“试一下这件。”
章雪自然是没有意见,或许说,在她的心里其实有一个声音是在敦促她慢慢挑选,将整个过程拖得越长越好,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继续奢望下去。带着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章雪再次走进了更衣室,梁彬则重新回归椅子耐心等候,然而就在此时,章雪手提包里的手机带着忧郁的旋律沉闷地响起了。
来电者是戴晓阳,当晓月把他的手机递到她面前的时候,他毅然接过,然后拨通了章雪电话。戴晓阳耐心又焦急地等待着电话的接通,可是当梁彬拿出手机的时候,却对来电显示上的那三个字表现出了莫名的警惕性。
梁彬在想要不要把电话给章雪,转念一想应该没什么重要的大事,就算有,也可以自己转述,夫妻之间,没什么好见外的。一想到这儿,梁彬就理直气壮地接通了电话,本想自己先行说话让对方知道接电话的不是章雪,可是心急的戴晓阳却跳过了你喂一声然后我喂一声的招呼,直接奔入主题。他说:“章雪,我想通了,我爱你,所以你不能和梁彬结婚。你说在今天下午你们领结婚证之前都是属于我的保质期,那现在我给你打电话也算还来得及。我们在一起吧,我们结婚……”
戴晓阳说得激情澎湃,可是匆匆忙忙挂掉了电话梁彬却顷刻间呆若木鸡。梁彬很想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刚才听到的那段话不是他所理解到的含义。可是没用,戴晓阳的口吻是那么的炙热,他的那一席话也直白得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歧义,梁彬的愤怒瞬间袭上了脑海,操控了他的整个思维。这是感情路上的第二次遭受蒙骗,这一次比起上一次,来的甚至还要猛烈,还要深重。
章雪换好婚纱出来的时候,梁彬的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他额头上的青筋暴露着,眼睛里流露出的寒光让章雪不寒而栗。一种不好的预感诞生在章雪的脑海里,她没有说话,只是心虚地低下了头。果不其然,比起刚才,此时梁彬截然不同的说话方式更加验证了章雪的预感。梁彬问道:“为什么我向你求婚的当晚你不愿意嫁给我,可是才过了一天,你就改变主意了?”语气里带着尖酸的嘲讽。
“因为我反悔了!”
“你为什么会反悔,你不是说你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那是骗你的,这个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
“那我问一个新鲜一点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这么急着举行婚礼?”
这个问题问得章雪猝不及防,她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此刻,关于梁彬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的想法在章雪的心里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
梁彬轻蔑地笑了一声,继续道:“回答不上来了?别急,这个回答不出我可以问你另外一个你一定回答得上来的。你是不是真心爱我的?”
章雪再一次无言以对了。要圆这一个谎很简单,只需要她轻轻地点一下头。可是她做不到,这一刻她真的做不到,她有勇气将下半生都交托在梁彬的手里,却没有勇气对他说一个“爱”字。梁彬的笑变得狂放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像一把把尖刀在章雪的心上磨蹭。那寒光闪着章雪的眼睛,让她无力去看清楚眼前的事实。
“果然,”梁彬笑着说,“你果然不爱我,看来,我又一次成为了别人的利用工具。”
这句话说得章雪有些心疼,对这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男人,章雪给不了他什么,只有伤害只有痛苦。然而与此同时章雪又感到庆幸,还好真相被他揭穿是在此时,而不是在他们的婚姻驶上了正轨的以后。
梁彬还在笑,笑得涕泪俱下。章雪有些于心不忍,想要上前扶着,却被他一手甩开。这时章雪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梁彬的手里紧握着。“我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刚才谁打电话来了?”章雪忙问道。
梁彬也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刚才戴晓阳的话又再一次浮上了脑海。他心中的酸楚再一次泛滥起来,如同狂风暴雨般来势汹汹,简直让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不爱我,对吗?”梁彬又一次问这个问题。
人总是这样,即使看到了失败,却总不愿承认,然后寄希望于下一个的回答,希望能证明上一次自己听到的这是一个幻象或者玩笑。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梁彬的希望再一次遭到了血淋淋的打击,这一次比起刚才,来得甚至更为沉重更为猛烈,因为这一次章雪没有沉默,也没有说谎,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或许现在,说实话带来的伤痛远比沉默或说着所谓善意的谎言来得迅速直接但是干净利落。梁彬得到答案,心里的最后一丝奢望像玻璃瓶撞击了墙壁一样碎了满地。梁彬说“好”,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然后迅速扬起地手,突然间带着雄鹰向猎物发起攻击的速度,往地上掷了下去。“啪”的一声在地上散开,手机顷刻之间粉身碎骨。梁彬没再看章雪一眼,扭头走出了婚纱店的大门。
很奇怪,当这一切突如其来地发生完之后,章雪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难过、懊恼甚至追悔,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章雪最心底的声音,它来自于骗局被揭穿后的解脱。是的,解脱,这就是一种解脱,自此以后,她再也不用逼着自己去充当坏人的角色,也不用再背着歉疚,在这条害人害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很平静地把一地的手机残骸收拾干净,然后很平静地换衣服,对婚纱店的工作人员说抱歉,然后继续发挥平静,向着自己的家走去。可是就在回家的路上,她接到了章雨的电话,父亲病发,已经送往了医院。
章雪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解脱是有代价的,也许自己的解脱是父亲人生中最后的遗憾。如果真是这样,那章雪宁愿自己一辈子都背着那个包袱。
章雪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章池还在手术室抢救,章雨守在手术室门外。章雪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爸突然就病发了呢?”
“我也不知道。”章雨说,“今天上午我回家的时候,就看到爸爸躺在地上,我就马上送他到医院来了,他昏迷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