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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人生的际遇总是变幻莫测,这句话琢磨起来有一定的道理。远的不谈,就拿晓月来说,她把那个叫小琳的女人放进酒会会场纯属一不留神的同情心泛滥,和瞎猫撞见死耗子的性质差不多,却因此促成了一对有情人的终成眷属,还真是应了“无巧不成书”这句话。就在那一阵骚乱之后,晓月和那个女人熟识起来,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孩儿,她姓蒋名琳,和晓月的年纪一般大。由于自身性格和经历的缘故,使得晓月对蒋琳这样具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英雄气概的女孩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站在蒋琳的角度上来看,她的奸计能够得逞还得归功于晓月的出手相助,这么一来二去,你不难想象风波过去之后两个女孩会聊得有多投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蒋琳和晓月不仅仅是知己,她们简直就是对方的翻版。同样的嫉恶如仇,同样的义薄云天,经过后来的了解晓月还知道她们具有同样异乡漂泊的命运。蒋琳也不是深圳本地人,她和晓月有着相同的学历,倒不是也在大学时候就惨遭学校开除,而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她放弃了复读和进入职业学校继续求学的机会。父母曾经劝阻过,蒋琳的脾气执拗,愣是带着几千块的粮草孤身一人杀到了深圳。没后台没背景没学历,蒋琳试了很多工作,然而大多都没有回音,如石沉大海一般,而鲜有几个给了回话的却都是些餐厅饭馆等等。蒋琳没有资本挑肥拣瘦,需要生活就需要赚钱,她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无论是快餐店的服务员还是大街上的推销员,蒋琳曾经几乎都涉猎过。这样的遭遇让晓月啧啧称奇,和自己经历的惊人相似让她越发地感叹相见恨晚。蒋琳也有这种感觉,这要是在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中,她绝对二话不说就拉着晓月义结金兰,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很可惜,现实没有提供江湖的氛围,但蒋琳并不失落,因为眼下她照样还是逮到了与晓月有福同享的机会。

事情还是发生在昨晚。就在龙跃追着秦思瑶跑出会场之后,龙日华为了感激蒋琳告知事实真相,打算次日在家里设宴款待,特地嘱咐她一定准时赴宴。蒋琳当然满心欢喜地答应,却也不忘把晓月在成就龙跃和秦思瑶事上的功劳公诸于世,这使得晓月最终也接到了上流社会对她抛出的橄榄枝。

龙日华和龙跃父子已经为上流社会验明正身,正气凛然的架势把小芸满口的“上流社会下流论”逼得走投无路上吊自杀。如果说参加酒会只是为了见识一下上流社会的真实状况,那么现在,是的,晓月已经迷上了这个花花世界。晓月当然不是这么定义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圈子,只不过香车豪门就像一场化妆舞会,看得见的是绚丽缤纷,看不见的却是它的真实面容。

昨晚的经历除了让晓月迷上了上流社会,还让她迷上了戴晓阳的眼光。为了能够得体赴宴,晓月中午特地跑了一趟奇扬,逮住戴晓阳的眼光利用他的午餐时间替自己精心挑选了一件衣服。傍晚时分,晚霞的红润吞噬了白日的鹅黄。晓月在家门口拦下一辆出租,向着龙家的豪宅出发。路上刚好经过四海公寓,晓月本想利用一小会时间上楼看望一下筱柔和小芸,却在楼道里迎面碰上了蒋琳。和昨天的生活装扮不同,蒋琳今天也算是着了一身荣盛的装束,化了一脸精致的妆容,乍一看活脱脱一个标致的美女。然而晓月关心的不是这些,她满脸的惊讶全部来自对蒋琳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的好奇。蒋琳显然也对晓月的出现感到好奇,相互询问了两人才为心中的疑问找到了归宿。其实要解释起来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蒋琳就住在四海公寓,理由就是这么简单,说起来就像没放盐的菜,令人感觉索然无味。

两人相互介绍着下楼,越说晓月就越感觉她和蒋琳是相见恨晚,到了楼底,她还真的说:“我们不如结拜吧?”

蒋琳倒是不推辞,这不是拍古装宫廷戏,她不可能要求晓月说“我们做好姐妹吧”,那样毕竟太矫情,还是与时俱进比较稳妥。但是蒋琳也不急着答应,当务之急是赴宴,蒋琳不像晓月那么说一出是一出,她懂得分轻重缓急。

两人于是紧了步子,走到公寓门口,正好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车主是周浩翔。也许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陌生,但记忆撤回到筱柔和小芸抵达深圳的第一天,那个让小芸欲罢不能的司机便是他。两人一路小跑着过去,刚要上车,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却透着后视镜让晓月看见了他的满脸难色,他匆忙下车,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姐,现在不载客!”

晓月理所当然地质问:“为什么不载,我又不是不给钱!”

周浩翔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我的车现在在等一个客人,所以不能让两位上车!”

蒋琳说:“坐车本来就是先来的先坐,哪有你这样的,摆明了欺负人嘛!”

晓月和蒋琳同气连枝,附和着说:“今天我还和你杠上了,我还就非坐这辆车不可,你走不走?”

晓月撂下狠话就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把周浩翔弄得是欲哭无泪,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稳重略又带苍老的女声向这边传过来:“浩翔,过来吧!”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晓月看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芳华正茂,一个却已是中年。年轻女人名叫廖清晨,而中年女人则是她的母亲,一个饱经风霜、泪水流尽的女人。母亲搀扶着廖清晨朝着出租车走过来,晓月和蒋琳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严重不协调的场景,面面相觑。周浩翔闻声而动跑向两个女人,从母亲手中接过廖清晨的手,搀扶着她走向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刚一到晓月和蒋琳面前,她就微笑着问周浩翔说:“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是两个女孩子吧?”

“只是两个想搭车的人!”周浩翔急忙解释,生怕廖清晨会对这两位来历不明的女人造成什么误会。然而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廖清晨的脸上丝毫没有愠色,反而转向晓月和蒋琳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这时晓月和蒋琳才注意到,廖清晨的眼睛很是漂亮,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弯曲,两颗眼珠沉淀在水波荡漾的眼眶中,深沉的黑色带着一丝忧郁的空灵。她的眼睛很大,两层眼皮搭配得恰到好处,一重一叠缠绵交织却又在眼角分离开来,勾勒出一条如镰刀月牙般的细线嵌入了她白皙细腻的肤色。她的眼形出奇的美丽,那柔美的弧线像是生活中在枕头或者沙发上的一个不经意的挤压,又像是春末夏初的清风吹落的百合花花瓣上的褶皱,总给人一种清新淡雅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丹凤的媚俗,不是荔枝的呆板,更加不是桃花的肤浅,而只是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以为那是哪幅美人画像里画师用画笔雕刻出的自己对自然简单而又纯真的向往。然而遗憾的是,这幅画卷缺少了一丝神韵,在晓月和蒋琳看来,那一丝缺失的神韵就是一泽光芒。是的,廖清晨的眼睛没有光芒,因为没有这一丝光芒,她才需要母亲和周浩翔搀扶才能行走;因为没有这一丝光芒,她才看不到蒋琳和晓月此时脸上的惊骇;因为没有这一丝光芒,在情人节那天,她才没有看到周浩翔的一身西装革履以及一直以来他看她时的满目柔情。她看不到生活,她是个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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