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凯听到声音便回过头,反倒有些尴尬,像个被拿了脏逮了个正着的贼一样。聂凯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来了又走的行径作出解释,于是说:“看你那么投入,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筱柔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这个解释。
对话就这么中断了,聂凯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煞是为难。这时候,聂凯注意到握在筱柔手里的半块面包,便走近了说道:“这就是你的晚餐?”
筱柔解释说:“下去吃顿饭太麻烦了,先拿这个垫垫,回家再补!”
虽然只是简短的两句对话,但这在完成由停留到离开的过度上着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在拯救聂凯于进退两难的处境之中亦然。聂凯听了筱柔的回话,就说:“那你工作吧,我走了!”
筱柔堆着笑容目送聂凯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她紧绷的心弦才随着僵硬的笑容一起松懈下来。聂凯也是如此。解脱了出来的他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再入那个是非之地,可是想着筱柔就着矿泉水啃着干面包,聂凯的心里又有些不忍。纠结了一番,聂凯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重新走近那间屋子,只不过当他真正出现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透过塑料袋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里面叠了几层的白色餐盒。
这一次筱柔变得敏感了许多,不等聂凯走到她身后,她便已经回了头,不过看见聂凯这副摸样还是忍不住失声大叫了起来:“总经理,你怎么又回来了?”
聂凯打趣着说道:“我一向都很体恤员工的,我可不想别人说我虐待下属!”
这样一句玩笑话一下子就把紧张的局面打开了,筱柔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便也不以为意地回应道:“所以说,这些东西是买给我的?”
聂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不是买给你的,是买给我们的,我也还没吃完饭!”
一听这话,筱柔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要知道,得到老总的青睐虽说几乎是所有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梦寐以求的事情,可筱柔却是个例外,因为哈尔滨的悲惨记忆她至今还历历在目不敢忘怀。想到这,筱柔又不禁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为自己将聂凯和谢英雄划分为同一等级。细数起来,聂凯不知道要比谢英雄强多少倍,基本上要用天壤之别来区分他们了,可以说,聂凯具有偶像剧男主角所必备的所有条件,而谢英雄说破了大天也不过是个耍流氓的土大款,这两者之间实在没有太多的可比性。筱柔突然间觉得,要是聂凯对自己抛出橄榄枝,也确实是件不错的事情。想到这儿,筱柔也就释怀了,微笑着邀请聂凯坐下,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话题不知怎的便跑到了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上了。
说道他们的相遇,筱柔至今还对聂凯有一肚子疑惑,便问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明身份,情愿被我误会还被我拉着到处跑?”
聂凯开怀地笑了笑,解释说:“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觉得新鲜,我从来都有试过被一个陌生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拉着到处跑,所以我就干脆不说话,想着没准能有一番与众不同的体验。”
筱柔又问道:“那结果呢?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聂凯说:“满意肯定是不算,可要说失望那也谈不上,只要你不歧视我总经理的职称,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就不算是一无所获!”
聂凯这话毋庸置疑是在暗示他已经先入为主的给了筱柔一个朋友的席位,这对筱柔来说应该是莫大的荣幸,倒不是聂凯的身份让她觉得可望而不可即,只是透过小芸对他宽大为怀的事迹的一番讲述,筱柔便觉得与这种人交朋友实在算是人生一大幸事。所以面对聂凯邀请式的话语,筱柔当然是满口答应,却也不忘末了把身份差距当幌子来表示自己的矜持,便说:“我倒是挺乐意,不过和总经理做朋友,好像有点高攀!”
“能高攀不好吗?”聂凯说得一本正经,“高攀也是一种实力!”
这话不假,然而在筱柔的世界里就没有了说服力,因为杨洪多年来坚持不懈给筱柔灌输的是“真本事才是实力”的观念,所以筱柔理所当然会把这一套拿出来反驳。聂凯想她不吃饭加班到这么晚,虽说对她的言论不是很信服,却对不禁对她越发赞赏起来,为她的认真和努力,也为她之前的活泼和善良。
两人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聂凯看手表的时候发现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便把筱柔送到了公寓楼下。两人在公寓门口话别,筱柔看着聂凯的车缓缓开走,这才上了楼。回到家时屋内是一片漆黑,筱柔想小芸应该已经睡了,便蹑手蹑脚起来,可怎知刚走几步,黑暗里就传来一个声音,说:“你回来了!”
筱柔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赶紧开灯,发现小芸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她这才想起下午小芸打给自己的那个电话,猜测小芸还是再为况武的事情伤脑筋,便坐下来问道:“你和况武怎么样了?”
小芸说:“还能怎么样,分了呗!”
“那你大半夜不开灯坐在这里,怎么,后悔了?”
小芸摇头,说:“其实他今天玫瑰花、道歉信送到公司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他了,后来我下班的时候他又堵在门口跟我道歉,我真的想立马跟他和好,但是我一想起你的话,我就只能硬起心来不理他!”
作为拆散一对有情人的罪魁祸首,筱柔的心里竟然涌起一阵强烈的负罪感,赶紧亡羊补牢收回话语杀伤力道:“其实你不必那么在意我的话,这几天我也在想我那天给你分析的到底对不对!”
“结果呢,有没有什么新结论?”小芸像是绝症病人听到了自己治愈的可能,暗淡的眼睛立马放出光彩,赶忙追问。
筱柔的回答也没让小芸失望,她点了点头,说:“首先,我得事先声明,我之前所说的我全都不否认,但那些只是站在你老爸能不能接受况武的立场上考虑的,现在如果我站在你能不能幸福的立场上考虑,这件事又会是另外一番光景!”筱柔顿了一下,小芸催促她继续说下去,筱柔接着说:“当初你来深圳是为了逃避包办婚姻,为了抵抗独裁专制,可是如果现在谈个恋爱都得考虑一下你爸爸能不能接受,那和你当初的目的不是背道而驰了吗?”
小芸听得甚是欢喜,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绝症真的找到了医治的方法,可不等她把这种欢喜传染到脸上,筱柔又换了一种说法,于是现实的残酷再次滚滚而来:“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毕竟需要得到你爸爸的首肯,要是将来你的婚礼上你爸爸缺席,我估计你心里也不会高兴到哪去!所以,在没有为未来想好退路之前,我劝你稍安勿躁,还是先维持原状!”
小芸刚热起来的心立马凉了半截。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小芸似乎永远也逃不开父亲陆国涛的束缚,即使她狠下心肠逃离到千里之外,父亲的控制似乎也仍然如影随形,令她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