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端着手机看着短信,看了一遍又忍不住再看了一遍,竟自顾自地笑出声音,笑着笑着,她的眉头又紧锁起来。晓月放了手机,叹了口气,接着就撑着脑袋发起呆来。戴晓阳也在发呆,他坐在办公室里,琢磨着如何帮晓月悬崖勒马。正当他想得风生水起,敲门声传了过来,戴晓阳把站在门口的陈颖请了进来。陈颖把一叠设计图纸放在桌上,坐下说:“这是我们设计部最后定下的设计稿,戴总看看吧!”
戴晓阳向来都不亲自盘查关于设计稿的事情,陈颖的能力,他信得过。所以戴晓阳微笑着把设计稿又推回到陈颖面前,然而陈颖却态度坚决,又推了回来,说:“你还是看看吧!”戴晓阳的眉头轻轻跳了一下,点了点头,拿起图纸,从前往后逐一翻阅。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为设计师们绝妙的想法拍手称赞,可当章雪的作品出现在眼前,他就变了脸色。图纸翻到最后一页,戴晓阳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他问陈颖道:“你有什么想法?”
陈颖两手一摊,说:“你说吧,我没意见。”戴晓阳和章雪之前就认识,这一点陈颖在当初招聘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现在显然是顾及到这一点。戴晓阳眉头紧锁地拿捏着这件事的轻重,权衡再三,最终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对陈颖一字一顿地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陈颖本来还想劝他再考虑一下,但看他一脸坚毅,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文件就出去了。
午餐时间到了,龙腾依计划赴约。装修奢华,摆设典雅,就连服务生也显得格外的彬彬有礼,这就是上流社会出入的高级西餐厅。龙腾找到尹沁云的时候,她已经点好了餐。龙腾坐下,尹沁云就说道:“你最喜欢吃的鹅肝酱煎鲜贝。”
按照西餐的经典配置,红酒就像是东北人拉家常桌上的老白干或二锅头一样,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是这次龙腾在餐桌上却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龙腾知道尹沁云喜欢喝红酒,便问她:“你原来不是挺喜欢和红酒的嘛,怎么没点?”
尹沁云笑了笑,竟然红着脸低下了头,羞答答地说:“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我不能喝红酒!”至于是什么特殊情况,尹沁云没说,龙腾也就没问。事实上,关于她的喜好,龙腾没兴趣知道。
龙腾略微做了些酝酿,脸色就变得极为严肃起来。尹沁云察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也就没有开口。龙腾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本来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正巧来找我,那我就干脆跟你挑明了吧。我们。分手吧!”
龙腾说这些话的时候,尹沁云正巧拿汤匙舀起一勺汤,可能嫌汤太烫了,便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分手两个字从龙腾嘴里一出来,尹沁云的动作霎时间就停止了。她没有抬头看龙腾,也没有因为太诧异而导致捏在手里的汤匙掉落在桌上,她只是一动不动,保存着那一刻的动作呆在了那儿,像是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一样。见她这样,龙腾的心里煞是焦急,他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这一问却让尹沁云解了身上的咒术,她停下的动作又继续起来。她轻轻地吹着汤匙,重复两三次动作之后,便慢慢把那一汤匙汤送到嘴里,一口抿尽了。龙腾越发焦急了,又问了她一遍,尹沁云这次倒是很快答话了,她说:“为什么?”龙腾说:“因为我喜欢上了别人!”这么说让龙腾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便改口道,“我不是移情别恋,我们在一起只不过是你爸和我爸的一厢情愿罢了!”
尹沁云的脸色还是岿然不动,她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龙腾,又好像在嘲讽自己。她说:“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要悔婚吗?”尹沁云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死死地盯着龙腾,那眼神像是无数把凌厉的尖刀,把把都刺中在龙腾的身上。龙腾感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避开了尹沁云的眼神,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尹沁云舒了口气,像是释怀了一般,刚才的她还紧绷着身体,这会儿却整个瘫软了下来。她的语气也少了刚才的尖锐,有了些楚楚动人,听着让人觉得不忍,她说:“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悔婚,你爸妈会同意吗?我爸妈会同意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悔婚的后果?你打算对我怎么交代?我满怀期望能和你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却在我们的喜事公之于众之后说要悔婚。现在我暂且不说你对我的伤害,我只请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悔婚,对我的名声将会带来多大的损害?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谈到伤害,龙腾无地自容,他撇开的脸又回归到尹沁云的脸上,看到了她一脸失魂落魄的神情。龙腾的心不是石头,他也心软,毕竟千错万错,尹沁云没错,错的只是他一个人。但是一想到晓月,他的心又硬了起来,他低下头,小声却很坚定地说:“对不起!”
感情的世界里最无奈的便是这三个字,当有人说了它,便是他爱得不够。尹沁云沉默了,一言不发地坐着。龙腾也不说话,只是头压得越发低了。过了一会儿,尹沁云不知为何又开口说起话来,那语气,听着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她说:“好,你不爱我,你爱别人,我认了,我不为难你,我放过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向你爸妈和我爸妈交代,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他们会让你喜欢的那个人过门吗?”
龙腾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尹沁云片刻功夫就能想到的问题,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在意。龙腾突然自愧不如起来,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尹沁云看着龙腾这幅模样,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今天晚上一起去你家,我会帮你说明一切!”龙腾倏地抬起头,眼神怔在了尹沁云的双眼上,半晌他才说:“其实你没必要帮我,我这么伤害你,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尹沁云笑了笑,说:“你觉得我要怎么对你?像那些无能的妇女一样撒泼打闹,一哭二闹三上吊?龙腾,你要是这么看我,那你真的配不上我。对我来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会争取,如果争取之后仍然不是我的,那我会放弃,保留我的自尊!”
龙腾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搓着双手,似乎在思考该用什么话来回应尹沁云。可琢磨了半天,他也没吐出半个字。倒是尹沁云站起身来,命令一般对他说道:“送我最后一次,就当是我们的分手仪式!”
龙腾没有理由不答应,他就像是一个肇事者,面对受害人的请求,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什么都照单全收。
汽车奔上马路,龙腾起初把速度放得很快,过了片刻觉得不妥,又放慢了。尹沁云一声不吭,只是把视线撇向窗外。车里很静默,事实上,一对不再是恋人关系的男女,此时也实在没有交谈的必要。要不是龙腾的电话响起来打破了车内的死寂,这一路车内或许都不会有声响。电话是公司打来的,说的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龙腾接完电话就顺手把电话撂在了车上。车内又恢复了沉静。尹沁云本无意打破这沉静,可是当车子驶过一家拥挤着熙熙攘攘的顾客的冰激凌店面的时候,尹沁云还是对龙腾叫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