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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是战功赫赫的鹰国大将军,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子,他们很疼我,但闲暇的时候他们会相互嘲笑,笑他们两个人都武功了得,豪气干云,怎么就生了一个如此柔软的女儿,柔弱得让人怜惜,但他们笑容不缺乏爱。

父亲问我想想习武,我摇摇头,舞刀弄枪终是男儿的东西,我不喜欢,我喜欢绣花作画,我喜欢弹琴低唱,我喜欢看书作诗,我能从中得到快乐,父亲无奈地摇摇头,娘也无可奈何地笑笑,我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好女儿,但他们的眼里依然都带着宠溺。

但一个将军有金戈铁马、叱咤风云豪迈,但也有战死沙场的悲惨,当噩耗传来,我整个人懵了,年少的我还不能接受父亲离开我的事实,看着父亲那苍白的脸庞,摸着他冰冷而僵硬的身体,看着匍匐在父亲身旁哭得死去活来的娘,我才真正知道死亡代表着什么?死亡代表着伤痛,死亡代表着阴阳相隔,此生此世无法再见。

但我没有想到娘突然夺去身后士兵的剑,决然地往脖子一抹,动作是那样的迅速,那样干净利落,当鲜血从她的脖子流下来的那一刻,我吓呆了,我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娘倒在父亲的身旁,喃喃地对他说:“我来了,我来陪你了,你不会寂寞的,我不会让你孤独一人的。”

娘临终前这一幕困扰了我很久很久,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就是在这一幕中惊醒,娘临死的时候,她没有看我一眼,这是我一生的遗憾,难道我在娘心目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我有点怨娘,怨他追随父亲而去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还有一个孤独的我?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孤独地面对失去双亲的痛苦?

娘绝情而去后,我就成了一个孤儿,无所依傍,我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肯再出来,我觉得黑暗的地方最安全,最温暖,父母的身后事办完后,家中仆人也走的走,逃的逃,只有一直追随父亲的将士不舍得将我扔下,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他们也给不了我温暖,他们也不能让我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不哭不闹,但我却感到恐慌,感到绝望。

皇上的一道圣旨,让我进入了皇宫,从此我的命运开始改写。

我第一次见无忧哥哥的时候,就被他阳光般的笑,天籁般的声音吸引,他身为一个尊贵的皇子,对我从来没有半点瞧不起,相反他常常说话哄我笑,我躲在阴暗处的时候,他就递一只手拉我到阳光底下,刚开始我反抗,但他却坚持不懈,直到有一天我喜欢上阳光的味道,我喜欢站在阳光底下而非阴暗的角落,我喜欢看着他笑,然后自己艰难地朝他笑一个。

他喜欢笑,唇角时常勾起,他的笑容很温暖,看到他的笑容,任是冰雪也融化,他的笑容是阳光,能驱赶黑暗,他的笑容如火焰,能驱赶冰冷,他的笑容让人感到有一千一万多花在瞬间在开放。

他一有时间就来找我,拉我去捕鱼,拉我去追蝴蝶,慢慢地我习惯了他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习惯他牵起我的手,甚至他轻轻地抱起我,我觉得他的怀抱居然比父亲的怀抱更温暖,更让我依恋。

他如那流淌在他指尖的快乐音符,让人很容易忘记忧愁,他高兴的时候拉起我的手狂奔,白衣飘飘,笑容绚烂得让人心醉,小手被他握住,我觉得很安全,很温馨,让我想一辈子被他这样握着,但这样的男子会不会也有一天,如娘那样狠心地舍我而去?想到这点我的心总会很惶恐,惶恐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琴弹得极好,绝对在我之上,他的琴音总是带着快乐,快乐得让我阴暗的心如射进一缕缕阳光,快乐得让我有一天愿意站在风中起舞。

皇上虽然对我很好,皇后对我也极为疼爱,但我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这里并不属于我,终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离开我的无忧哥哥,我很想将目前这点幸福紧紧抓牢,牢牢地抓在手中,一辈子都不松手,但我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抓牢。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宠溺,我陷入他温柔的眸光中不想走出来,我害怕有一天这样的目光再也不属于我,我害怕当他身边出现值得他珍视的女子时,他不再珍惜我,也不再如此宠爱地看着我,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练剑的时候,我深深地看着他,他动作是那样的矫健优美,那飘飘的白衣让他显得更加俊美,他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俊美得让人心颤,我的目光随着他翻飞的身姿而转动,他回眸朝我一笑,笑得让天地变色,让我为之失神,我痴迷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我囧得忙低下了头,脸在发烧,我这样直接地朝着一个男子看,他会不会以为我很轻佻?

但他灼热的目光却让我又喜又羞,又怕又想看,让我的心狂跳,直到入睡的时候还是砰砰跳着,让我一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我在他眼中看到浓浓的爱意,看到了让人心颤的深情,我会不会看错?我会不会一厢情愿?我有点迷茫,对自己看到的东西不自信。

我很想知道,但又羞于开口,而他也从来没有只言片语,这让我很焦急,很彷徨,他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梦中,梦中他对我呢喃轻语,梦中他轻搂着我,细细抚摸着我的发。

梦是那样的甜美,我希望有一天能梦想成真,但中秋节群臣都提议皇子要立妃子了,皇上、皇后也点头称是,群臣都在说自己女人怎样好,目的都是想将自家女儿嫁入皇家,而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有谁会在意我的终身大事?

听到他们热热闹闹地讨论的时候,我的心一点点凉了,我感觉我的美梦要破碎了,我的幸福到了尽头了,无忧哥哥有了妻子有了妃子后,他就不会再理眉儿了,他就不会要眉儿了,我感到我全身都颤抖了,那是恐惧,如我娘死后,我无所依靠的恐惧。

我很害怕这种感觉,我害怕这种孤独无依,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宴会结束,我茫然地走出了御花园,头撞上了柱子也不知道,吓地身后的宫女尖叫,其实我也想大叫一声,将心中的恐慌喊出来,但是声音上了喉咙,我又咽了下去。

我听到无忧哥哥在身后叫我,声音焦急而响亮,但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恐慌,我害怕再听到他的声音,我怕自己在沉溺在他温柔的声音中不能自拔,既然今生无法得到他,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再见他,我不能再让自己的心有丝毫的念想,我不想再次被遗弃,我不想,被人遗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我发疯地跑,只那一会儿,我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速度比我快很多,很快就追上了我,一把将我拽住。

他遣退了跟随在我身后的宫女,以前我们两人独处的时间很多,但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让我觉得难受,我有点呼吸不上来的感觉,我很想甩开他的手飞奔回去,他不爱我,他要娶妻,为何还要对我那么好?好得让我以为我有机会,好得让我以为我在他心目中与别人是不同的。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我感受到他目光的灼热,我勇敢地抬起头,我对自己说只有敢于面对他,我才能忘记他,我才能从他曾经的温柔中走出来,我心里在嘲笑自己,这个春梦自己居然做了那么多年,他如果是爱我,早已经向我表白,怎会到现在?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他根本就是在可怜我,可怜我孤身一人,可怜我无父无母,他是如此尊贵的一个皇子,万般宠爱在一身,要什么有什么?如果他要娶妻,多少名门望族,多少达官贵人的女儿送到他面前任他挑选,到时他怎会想起我?怎么想起我这颗卑微的小草?

越想越难受,越想心中越觉得悲苦。

我绝望地看着他,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俯下身子含住我的唇,那一刻我张大眼睛不能言语,那种美好,那种微微的悸动让我整个人如飘在白云上,飘飘悠悠的,他无限怜惜地吻去我眼角的泪,动作是那样的温柔,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深情。

我无法说出我那一刻的感受,我也无法表达我的惊喜,我感觉我如一个濒死的人看到了一线生机,就快饿死的人,突然看到一只大鸡腿一样。

他说他爱我,他说他已经爱了很久很久,他说他一直在等我长大,他说我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女人,幸福如潮水般像我涌来,我想不到老天居然如此眷顾我,我开心得昏了头。

他抱着我回到寝室,我依偎在他的怀中,感到很温暖很温暖,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我的内心充盈着幸福,那一刻我不想他离开我,我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害怕梦醒后我又变得一无所获,一切都幻灭了。

我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到天亮,我不敢入睡,我要让这种幸福感保持长一点,第二天当自己红肿着双眼的时候,我依然看到他,我才发现原来一切不是梦,一切真实地发生着,他早早就来到我的床边,他亲昵地搂着我,他轻吻着我,让我的身体一次次的颤抖,那是幸福的颤抖。

他的爱抚让我全身燥热,但他却还是显得很规矩,我不动声色地挑逗他,甚至勾引他,但我又不能太主动,我怕他说我轻佻,虽然他是喜欢我,但他身为皇子,他的婚事还得征得他父皇、母后的同意,而我一点权势都没有,当他的正妃应该是不可能了,但无论如何我都要留在他的身边。

我要将来之不易的幸福牢牢抓住,死死抓住。

我想方设法想他要了我,到时我成了他的女人,如果还能怀上他的子嗣,兴许皇上抱孙心切,能将我许给无忧哥哥,我没有父母依靠,我只能依靠我自己,我只能依靠自己夺得幸福。

每次我眼看就要成功,但都与成功擦肩而过,有好几次他已经脱了我的衣裳,大家****相对,他身体已经滚烫得吓人,但他还是最后控制住,这让我很苦恼,是我自己魅力不够,还是无忧哥哥的自控能力太强?

他总对我说,如此美好的一刻,要留在洞房花烛,但他怎能体会到我的彷徨,我是害怕我等不到两人的洞房花烛。

我不知道应该赞他如此会替我着想,还是应该怨他不知我的心,但我却越来越依恋他,我立誓这一辈子要好好服侍他,让他幸福,让他快乐,此生不离不弃。

但他寝室中的女子画册,让我整个人变得疯狂,我所担忧的还是来了,这些画像都是无忧哥哥妃子的候选人,而当中没有我,我感觉我再次被人抛弃了一般,我一直蒙在鼓里,迷醉在自己编制的美梦中,原来一切都是笑话,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我回寝室大哭了一场,无论无忧哥哥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甜言蜜语就算是再甜也不会让我有丝毫的动摇,誓言就是多真诚我也不会感动分毫,因为我知道那只是说,不是真的。

我闭门不出,什么人都不见,当皇上赐婚的诏书下来后,我欣喜若狂,无忧哥哥没有骗我,他真的没有骗我,他是爱着我的,恋着我的,我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塌实,我感觉我在大海里漂泊了很久很久,终于到岸了。

自从诏书下来后,我感到我整个人都清爽利索起来,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一扫而空。

我大胆的偎依在他的怀中,我安然地享受所有人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此生能拥有无忧哥哥我再也无所求,他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俊美。

于是我整天就翘首等待日子快点过,我对大婚的到来充满了期待,我迫不及待地想披上嫁衣,做无忧哥哥最漂亮的新娘,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幸福痛苦掺杂的煎熬。

但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有狄国来攻打鹰国,这让我忧心,鹰国会不会有事?但皇上下旨,婚期如期举行,我悬起的心在放了下来,嫁给无忧哥哥后,我就是他的女人,我会与他生死相随,正如皇上所说,鹰国岂是那些小国可比,怎会说攻陷就攻陷呢?

大婚之日,我穿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嫁衣,在房中翩翩起舞,如一朵热情奔放的红云,我终于等到今天了,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心中充盈着快乐,我感激上苍对我的厚爱,此生有一个男子如此待我,我感激上苍能让我们相爱,最后相依。

但我的梦还是破灭了,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鹰国寂静的夜空,当城破了——撑破了——的呼声震颤全城,当无忧手中的杯子叮铛跌落地上碎成一瓣瓣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好梦到头了,我猛地掀开头盖,看到了无忧哥哥煞白的脸。

惨叫声凄厉而惊恐,我全身一阵颤抖,无忧哥哥忙将我拉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发丝说:“眉儿不怕,眉儿不要害怕,无忧哥哥在这里,在你身边。”在他的怀中,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担心却安定了很多,没有那么彷徨。

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忧哥哥都会牵着我的手,他是不会扔下眉儿的,他不会像娘那样扔下眉儿孤独一人,我拉住他的衣袖,死死地拉住,他回头朝我笑笑,紧紧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

我看见了皇上,他此时依然显得镇定,不见一丝慌乱,他紧紧牵住他皇后的手,在这一刻他看她的眼神依然带着深深的眷恋,无忧哥哥带着我往后退,但追兵很快就追了过来,他们看见无忧哥哥抱着我,那剑专往我身上刺,我吓得脸魂魄都没有了,那明晃晃的刀剑很久很久以后都出现在我的梦中,是我的噩梦。

为了我,无忧哥哥顾此失彼,手已经中了一剑,我看到心如刀割,最后无忧哥哥将我抛给了孟将军,叫他带我走。

孟将军拉我上马,带着我一路飞驰,但皇宫里已经大乱,厮杀声此起彼伏,火光中我看到很多人向我们冲来。

他们如恶魔一样见人就砍,逢人就杀,我看到鲜血四溅,我看到了头颅乱飞,我看到了颓然倒下的尸体,我尖叫了一声又一声,只有通过尖叫才能缓解我此时的恐惧,这种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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