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容医药五周年的庆典宴会上,雅容经理邢昌盛没把葛存强安排在主嘉宾席上,一方面因为按座次排排不上他,另一方面,万马医院从雅容医药走货量很小,只是象征性地每个月报个十万元左右的计划。而葛存强能够出席这次宴会,则是因为受市中心医院院长风光照的邀约和受胡力院长的委托,不然,雅容医药以及邢昌盛的面子还真不够。意外地是,酒宴中间来了个敬酒的卫生局新任副局长,又恰好遇到自己在打电话。
虽说自己当时的表现稍稍张狂了一些、过分了一些,却也不至于引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记恨和超乎寻常的报复吧?何况,为了一次酒桌上的不愉快,就要放弃卫生局副局长的职位,到一家医院当什么副书记,明降暗不升,官场上最大的忌讳,简直莫名其妙吗!这个谭重从省城一路来到万马医院,肯定还有其他目的!葛存强想到这里,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根据自己从部队上的老战友们那里得到的信息,谭重经常受照顾于省委的某些部门,一方面可能与他在组织部的几年任职有关系,另一方面也极其有可能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位高官。但是,他的父亲早已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母亲只是一名普通的机关工作人员,并且没有查到他的直系亲属中有什么人在重要部门任职,何况,在费尽心机终获县处级破格提拔时,却又被人莫名其妙地举报违规,导致多人受到党内处分,而他自己也觉得在原单位难以立足,顺势外放,这才来到了万马市卫生局。这整个事情的前后线条捋一捋,就觉得不合常理甚至矛盾之处太多,好像有两股劲在同时发力、相互作用,却被一个未知的导向按一条奇怪的曲线牵引,其目的地竟然是自己所在的地方,自己的身边,那是为什么呢?
葛存强再次详细回顾了第一次与谭重见面的过程自己在打电话,邢昌盛领着一个人来敬酒,既然是被邢昌盛领着,身份自然要比邢昌盛低一些,所以当时自己认为可能是某个药厂的厂长之类的人物,若是上级领导,当场在座的人早都站起来迎接了,何至于会出现自己当面指其为副局长的尴尬。然后在敬酒过程中,除了他有可能发现自己不太给他面子、装着干杯却只对着酒杯抿了一下外,再也找不出造成冲突的迹象。等等,葛存强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来在谭重去向骆冰彦敬酒的时候,眼睛直视、帜热,表情古怪,自己当时曾经骂了一句,难道说他当时听见了?听见之后记仇了?然后为了一句,就想尽一切办法,通过组织部、卫生局党委等环节运作,跑到万马医院来找我报之仇?他,不靠谱,不靠谱之至!哈哈,哈哈哈,葛存强被自己的分析弄得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后,向椅后靠背上一躺,想休息一下,突然,收到一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睛瞬间睁得滚圆,目光即直又呆,一刹那,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双手向写字台上一拍,身子站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与她有关!”
晚饭后,谭重到家属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与在外面休闲的职工或家属聊了一会儿天,突然心中一动,知道仍然放不下,就悄悄离开,转道向北门走去。
暮秋的斜阳格外多彩、艳丽,却总也掩饰不住那抹淡淡的凉意和愁绪!北方的鸟儿大多都要南迁,而在黄昏时分,总会有掉队的孤影在空中凄鸣;如今的繁华都市高楼耸立,却不再能见袅袅炊烟;家居的生活丰姿多彩,电视电脑甚至智能手机让你流连忘返,却不再会有花前月下的窃窃私语和真情萌动。瞬间就连线,世界零距离,谁还能明白动人心魄的离愁别绪、凭栏相思和千里婵娟之情之意!
当最后一缕夕阳嘎然消失,周围都已经被高楼建筑的阴影覆盖,晚风随之而起,谭重就感到了阵阵凉意。河边有三三两两的人们走过,不时传来一阵娇笑声或者骂悄声,给这花丛林间添一丝浪漫气息。谭重转过身来看向河对面,那个石舫上面坐着几个人在闲聊,却没有骆冰彦的影子。他转向南方往河的上游方向望去,极目处未有所见,又转向北方下游,也是一无所获,一时间感到隐隐的失落。他慢慢走上弯曲的木桥,来到中间的凉亭里,站了一会儿,满心的索然无味,便向对岸走去,到了石舫,先在周围转了转,尚心存希冀,试图有所发现,直到再无可察之处,才黯然地站到曾经与骆冰彦一起站过的地方,怔怔地发呆。
在葛存强的梓橦山别墅里,葛存强也是怔怔地发呆。骆冰彦怜惜地望着他,心中充满了歉意和无奈。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谭重费尽心思、辗转调动,竟有可能是追寻自己而来,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太像传奇故事了。难道世上竟还有这种男人?竟还有这种痴情?在骆冰彦内心深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多情种子,是林黛玉投胎、崔莺莺转世,有时候独自伫立甚或梦醒时分,除自伤自恋之外,有时候还能对自己的用情至深感到慰籍和自赏。然而相对于谭重的用情,若果如存强所说,自己却就落了许多。因为自己虽然对表哥一往情深,甚至差点随他而去,但起因却由自己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而致;后来对存强倾心,则源于当时他的毫不犹豫、挺身而出、英勇果断的处事态度和事后的从容、洒脱。谭重在醉眼迷离中对自己一见钟情后,已是身心所系,即使现在有了其他的动机和目的,却是情外所加、为形势而变了。想到这里,骆冰彦的心就微微一颤,脸上一烧,一抹红晕可能不自觉地挂上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