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看到这个世界的无奈，这个世界的冷酷无情，一切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他曾经的任性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还有无能为力。
“磊子，回家去吧。”
许越突然开口，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哥！”
金磊震惊地看着许越。
“回去吧，难道你想姑姑、姑父像许诺这样躺在这里的时候才回去？”
许越疲惫地闭上眼睛，金磊愣了。
要是爸爸也躺在这病床上……他还能做什么？
“等姐醒过来……我就回家去。”
金磊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哥，姐一定会醒来的。”他的眼角泛着水光
他想起老姐曾经说过，不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但最先躺在这里的人却是老姐自己。
“姐。”金磊蹲在床边，握着许诺的手，紧紧地。
“快醒醒吧，姐夫在等你，我们都在等你，快点醒过来。”
金磊低声说道，许诺的手突然动了。
许越也看到这一幕，但他就那么站着，眼中是感伤又无奈。有时候许诺的手指会动，但她却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为什么会突然醒不过来？
上一次，同样是车祸，同样被护在怀里才免于伤害……
她是不是想起来了？
手指能动，说明她还有意识，她能听得到。
她，只是在逃避。
在吃过晚饭之后，许越就将金磊赶家去了，金磊不想走，但敌不过许越已经通知了他爸妈来接人。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兄妹两个人。
许越湿了一条毛巾，帮许诺擦了手和脸。只听他叹了口气。
“诺诺，我知道你难过……小时候是没有办法，只能请心理医生给你做心理暗示，告诉你你并不在车上……但是你现在长大了，嫁人了，我希望你能自己站起来……”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想一句说一句，但每想一句都需要很多时间去思考。
“爸爸妈妈一起走了，他们是幸福的。但你并没有受伤……”许越握着毛巾的手一紧，缓缓松开。“还是，你要连顾延，连哥哥一起放弃……”
低垂的眼眸渐有盈光积蓄，他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
不管他表现得多么强大，许越也只是个人，一个担心妹妹的哥哥而已。
“哥……你抓得我好疼……”
宛若呢喃的声音在空寂的病房响起，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却有种大梦初醒的迷茫感。
许越一抬眼，便对上妹妹的笑容。
那么熟悉，却太久没见的笑。
许越愣住了，手被握住，眼却愈加模糊……
许诺醒来让许越恢复了往日沉稳的模样。又观察了一天，许诺便可以出院了。
她换好衣服，乖巧地坐在床上，一双美目却紧紧地盯着收拾东西的老哥看。
许越一回头便跟她来了个对眼。
大眼瞪小眼，许诺咧嘴一笑。“哥。”
“嗯？”
许越应了一声，将柜子里的换洗衣服拿出来。
“前天晚上，你哭了，对吧？”
许诺轻巧地跳下床，仰头看着闻声变色的老哥。
“你看错了。”
许越说。
许诺只是微笑着看他，直把一向淡然的许越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了，在她脑门敲了一记才老实了。
“调皮。”
许诺捂着脑门，笑了两声，然后从许越手中抢过她车祸时候穿的那套衣服，跑去洗手间了。
许越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
许诺的笑容只维持到卫生间门关闭的刹那，她的手有些抖，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她问过顾延怎么样了，老哥只说他没事。
但真的没事，怎么会不来看她？
许诺拿着那套衣服，上面有血。而她并没有受什么外伤，那血是谁的？许诺不敢去想，怕会忍不住哭出来。
顾延……顾延……
许诺在心中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声，一声声。
她不敢逼问啊，如果老哥说出来的结果是她没有办法接受的，要怎么办？
爸爸，妈妈，最后是顾延……
每个人最后都会用那种方式离开自己吗……每个人……每个人……
卫生间的们突然被打开，光亮透进来，许诺听到脚步声，却倔强地不肯抬头。
“他还活着，但是被人带走了。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顾延是不是有利。”许越的话音一顿，继续道：“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忘了他，忘了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我忘了是妈妈保护了我，所以我没有在那场车祸死去吗？”
许诺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她心里难受，想要发泄，即使是尖叫也无法让她平静下来。
而许越也没有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慢慢地说：
“去找他吧。”
许诺一愣，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许越抬手帮她把泪水擦掉，道：“你二十四岁了，也长大了。幸福不会平白降落到你的身上，想要得到，那就去争取。”他叹了口气，抬手将许诺从地上拉起来。
“不要让自己后悔。”
许诺浑身一震。
不要让自己后悔……坚定逼退了迷茫，许诺慢慢地站起来，将衣服塞到大哥的怀里，打开水龙头洗了脸。
“哥，我爱你。”
带着一脸的水珠子，许诺突然扑到大哥的怀里，调皮地将脸在老哥的衬衫上蹭蹭，都不用擦脸了。
她还活着，身体健康，为什么要自怨自艾？
大哥说的对，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她要自己去把顾延找回来！
许诺出院的消息让一向疼爱这丫头的大叔大妈们都放下心来，许诺这回家的路上已经被热情的大妈们问了好几回了。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张阿姨便抱着蚕丝被还有两桶卫生纸挤进来。
确实是挤的，张阿姨那身板直接将没眼力价的金磊挤到一边儿去了。
“诺诺，阿姨给你送奖品来了。”
张阿姨的大嗓门一招呼，家里顿时起了一股子喜气，将伤感驱散。
“谢谢阿姨，快进来喝点茶。”
许诺招呼张阿姨坐下，刚端着茶水出来，就听张阿姨问道：“诺诺，怎么没看到你小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