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夕醒了过来，听见隔壁左光斗的牢房里传来阵阵哭声。
“杨大人，杨大人，隔壁有哭声。”杨涟不回应。杨茉夕把手放在了杨涟的额头上，杨涟的额头烫的不行。不过还好，他还有气息。
杨茉夕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什么都不去想，紧紧地抱住了杨涟。
原来隔壁哭的人是史可法，自从左光斗被抓，他就使劲浑身解数想要进来看望左光斗，今日他终于进来了。
看到自己的恩师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史可法不禁失声痛哭。
他的哭声吵醒了昏迷的左光斗，左光斗醒了过来。他想睁开眼睛，但是他没有那个力气。
“老师，老师，是我啊，我是可法，是你的学生啊！”史可法带着哭腔对左光斗说。
“你，是你！”左光斗用力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不到一丝光色。
史可法的眉毛慢慢的松开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他看着自己的老师被诬陷，被折磨，却无力挽救……他的心很痛很痛，他的心在滴血。
“你走，你走！你为什么这么没出息！我都说过不要管我！魏忠贤看见你来看我，难道回放过你吗！”左光斗用愤恨的语气对史可法说。
“老师；史可法呆住了。他不明白，左光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他认为左光斗见到自己一定会很高兴，所以才偷偷进来。但是，现实告诉他，左光斗并不高兴。
史可法咬着牙，他不让泪水流出来。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的老师看见自己哭，不能让自己的老师觉得自己没有用。
“你为什么要来！难道你以为你来了，我就能被放；左光斗说不下去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了。他抬起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了指外面。
在左光斗抬起手的同时，他手上冰冷的镣铐相互碰撞，发出了琐碎的声响……
“老师！”
“快走，再不走，无需魏忠贤动手！我现在就打死你！”说着，左光斗摸索着地上的镣铐，做出要投打的样子。
史可法明白了。左光斗是担心他，担心他被东厂的人发现……
“老师，我走。”史可法轻轻的站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左光斗，但左光斗却闭上了眼睛。
史可法咬了咬牙，转过了身……
就当史可法要迈出诏狱的那一秒时，黑的没有边际的诏狱里传出了一个声音：“帮我好好照顾恋儿，还有，还有你自己。”
“老师！”史可法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老师！受我一拜！”史可法轻轻的、稳稳的给左光斗磕了一个头。
史可法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左光斗眯着眼睛，看着史可法离去的背影，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史可法回到了客栈。他要了好多的酒，他喝了一杯又喝一杯……酒水下肚，化作泪水再涌出来。
史可法不知怎的，哭着哭着竟笑起来了。
“老天爷啊，你长眼了吗？老师他到底怎么了？是因为他人太好，太正直了吗？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菲菲，菲菲她又怎么了？她温柔，她贤惠，她善良，她处处为她人着想！为什么要她死啊！为什么！”
史可法边说边笑。在抖动的烛光下，他的泪水滴滴化作青烟。
“菲菲，你可还好？万箭穿心，那是什么痛！为什么我想替你分担一点痛苦都不行呢！菲菲！慕菲菲！”
史可法几近疯狂的哭着……他发现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忽然，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进来。
“姑娘，姑娘……”史可法看不清楚她的脸。
绿衣女子向他走了过来：“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史可法揉了揉眼睛，细细的端详眼前的这位姑娘。绿衣女子冲着史可法淡淡的笑，史可法觉得她是那样的眼熟。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浅浅的眉毛……
绿衣女子笑了，她举起了雪一般的手臂。史可法发现她戴着一个镯子，一个很眼熟的镯子。
他认出来了，那是新婚夜他送给慕菲菲的镯子！那，那绿衣女子不就是慕菲菲吗！
“菲，菲菲！是你？是菲菲？你是菲菲！是我的菲菲！”史可法抓住了慕菲菲的手。
绿衣女子什么都没说，她依然是淡淡的笑着。她弯下了腰，轻轻的抱住了史可法。
史可法的心和手都在颤抖着，他也伸出了双臂。他慢慢的收紧双臂，他想要抱住慕菲菲，但他又怕这只是个梦。
他抱紧了，这不是梦！慕菲菲就在她的怀里！就在他的怀里！
“菲菲！菲菲，真的是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史可法紧紧的抱着慕菲菲，他再也不想放开了。
慕菲菲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在颤抖的烛光下，她的流水也化作青烟。
“你不能这样，不能自暴自弃。你不要难过，不要伤心。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再过几年，我就会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到那时，我们就会永远的在一起。”慕菲菲轻声的说着。
“菲菲，如果我死了呢？”史可法问。
“那我会出家，我会出家。”慕菲菲回答。
史可法笑了：“你不要乱想，我不会死。为了你我也不会死。我相信你，我要等你回来。”
慕菲菲笑了，她轻轻的挣脱了史可法的怀抱：“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等着我！”
“菲菲！菲菲，不要走！不要走！”摇曳的烛光下，慕菲菲化作一缕青烟，慢慢的消散在史可法的面前……
“菲菲！”史可法猛惊醒，原来是梦。天已经亮了。
史可法抬起了自己的手，他手中残留着一丝慕菲菲秀发。那不是梦，不是。
史可法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打字：“昨夜梦断芳魂。慕菲菲，我要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