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摇曳着照亮了密室,一双双垂而无力地手在地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门外人多”“回死人坑”“传授武功”“灭薛旸”……
“灭薛旸?当今的武林盟主薛旸?”灵榭不禁惊呼出声。
宗师们听到这个薛旸这两个字不约而同的浑身颤抖起来,却不是怕,而是恨,像剧毒一样深入骨髓,恨不能将仇人挫骨扬灰!
短暂的惊讶过后,结合当时在山谷中林若渝提起过的,二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武林大会,资质平平,默默无闻的薛旸隐藏实力,一战之差将整个武林艳羡的天之骄子高雨伯斩落马下!
小人物逆袭的故事在哪里都是人人爱听的桥段,当年薛旸之胜非但引起整个武林的轩然大波,更让许多寒门子弟奉若神谪,心悦诚服,纷纷拜入天涯海阁,以致于高雨伯做出弑师罪孽之后,薛旸毫不费力的在众人的拥戴下坐上天涯海阁掌门的位置。
而对掉下神台的高雨伯,人们更愿意见到的是他的落魄,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典故并非空穴来风,人们看着高高在上的天才被自己踩在脚下,陷进污泥之中再无回天之力,才会爽慰啐上一口:“不过如此!”
这便是人的劣根性,嫉妒,虚伪。
现在想来,薛旸那身突如其来的武功,怕是与眼前这些被折磨的认不认鬼不鬼的宗师们脱不开关系。
灵榭很想听他们讲述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时间却不愿他们开口,上面看守的人若是长时间不见他们回去,定会下来查看,到时灵榭、韶白和这些宗师的命都别想要了。
有人问薛旸如今的情状,她很想说薛旸已经死了,已被他们的门人剿杀,可是他们还在这里受苦,只能说明薛旸还活的好好地。
她咽了下口水,轻轻地开口道:“薛旸,已在十年前连任武林盟主,如今他所掌控的天涯海阁已发展为江湖上最大的门派,再过十几日便是武林大会,若是没有意外,只怕他还会继任。”
薛旸如今只有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又德高望重连任三届并非不可能。
她没有说的是,天涯海阁已占了武林中一半的实力,几乎压得其他门派抬不起头来,一些小门派只能依附在其脚下,若不是归元山庄的老庄主谷恒是个性格坚毅,不肯随波逐流之人,便会像那些依附上去的门派一样,变得可有可无,越来越弱。
毕竟,谁会拜在一个低人一等的门派中呢。
思及此,她的心头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乎震惊得她立不住……
此时肩上多了一只大手,竟是韶白见她脸色大变,忙上前将她扶住。
对上他关心的目光,灵榭勉强扯了扯嘴角,说:“我没事。”
韶白不放心的点点头,转而对宗师们说道:“情状危机,还请各位前辈指一条明路。”
那位罗霄门的宗师在地上写到:“阁下武功身深厚,我等丹田已毁,唯有将仅存的内力传给你,找到死人坑中暗道,逃出生天,我等不求两位报仇,只求告之各家掌门,解散山门。”
灵榭明白,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他们在了解薛旸如今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之后,便熄了报仇的念头,更不愿后代徒子徒孙们在武林混迹,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薛旸此人城府极深且手段阴狠毒辣,在他的统治下武林迟早会陷入泥沼,还不如早日脱身回家种田过日子,省的哪日沦为刀下鬼。
将内力输给韶白,他们根本没想出去!
灵榭红了眼眶,忍不住说道:“各位前辈脚筋并未挑断,何不随我们一同逃出去?”
有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对她招了招手,灵榭走到他身前,那人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发顶,早已长在一起的嘴唇微微勾了勾,像是在笑,谁知下一秒竟扣住了她的头,她一声惊呼都没来及发出,顿觉一股力量她的百会穴涌向奇经八脉!这种感觉像是触电一般,浑身无法动弹,被迫承受着力量的授予!
灵榭撑着沉重的眼皮,眼眶通红的看着眼前的老者,努力记住他的容貌!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开始对韶白输送功力,一双双干瘦的手抵住他的胸前和背后,韶白仿佛经理着巨大的痛苦,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爆出!光洁的额角亦布满青筋,眼睛怒睁到最大张着嘴抬头望着穹顶!
没过一会儿,灵榭眼前的老者便浑身无力的软倒在地,灵榭忙跪在地上,用力将他的上身扶起来,哽咽道:“前辈,你还有什么愿望,我便是拼死也会帮你达成!”
老者呼吸粗重,颤抖着将耳边的头发捋到一边,从耳朵里掏出一个黑色圆球,从鼻子里发出嗯嗯的声音,示意灵榭接过去。
此时她也顾不得脏了,忙拿在手里,老者就着在她手心写了一行字。
输完功力之后,宗师们仿佛老了十几岁,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竟是站都站不住的盘腿坐在地上。
灵榭和韶白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晚辈,绝不负恩公所托,若有来生,当牛做马报答此恩。”
说完,灵榭率先起身,毫不留恋的朝死人坑走去,眼泪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滑落,走了几步便已泪流满面,她几乎能预料到他们的结局。
这些曾经叱咤江湖的一代大师,用他们的死,换了他们的生。
她握紧了手心里的圆球,咬牙告诉自己。
一定要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是不受任何伤害,否则便对不起今日为你而死之人!
又回到死人坑,韶白下意识的牵住了她的手,黑暗中低声说:“一定要活下去。”
灵榭点点头,用袖子擦了眼泪,说道:“我们得快些找到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