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虽不大,今日却是车水马龙,街道上塞满了形形色色的商贩,我和天宝被人群推搡往前。卖胭脂水粉的,卖纸伞纸扇的,还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主街道旁边分支这些小巷,小巷里大多数是附近的菜贩,顾客当然是战斗力十足的大妈们咯。
天宝闹着要看杂耍在逐渐到一个转弯处的一角。等我们到的时候,人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将杂耍班子围住,任凭我了俩怎么跳都看不着。
天宝扁着小嘴不高兴的瞅着人群,我也没办法,总部不能让我让他骑在我肩上吧,臣妾做不到啊~天宝不开心的打算回去了,熊孩子第一次看杂耍,现在没看到就回去一定很难过吧,嘿嘿,看我看到了什么,这么好的观景地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一颗枝叶茂密的树从高墙内探出头来,粗壮的树干即使坐着一两个成年男子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是一个少女(编剧:excuseme???)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树并不高,在周围找了一圈终于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张竹梯。将竹梯搬靠在树上我和天宝依次爬上树。杂耍已经到了最重要最经典的节目——胸口碎大石!传说中迷倒万千少男少女,体现铁血真汉子的节目,不到现场你永远不知道这块石板有多厚,被压在石板下面的人胸肌有多大,这一锤下去是多么的牵动人心。
只见站着的人缓缓举起巨锤垂直于头顶,而后凭借巨锤本身的重力,与手臂施加的力,做重力加速运动,求此时施加在石板上的力是多少牛?怎么会有奇怪的物理题在我的脑海,快走开,快走开,圆润的滚出我的大脑。
我用力的甩头,将物理题甩出脑海后继续欣赏胸口碎大石。弘一声,胸口压着石板躺在长凳上的人胸上的巨石瞬间被锤碎,表演结束胸肌男站起来向众人示意自己完好无损。胸口碎大石完之后,不是口喷火焰就是蒙眼飞刀这种变态自虐,没天理灭人欲的表演,不看也罢。
我不看,现场的观众可是激动得很,呐喊吆喝声简直要吓死人,好几次差点把我吓的跌倒在地。日落黄昏,热闹的街道渐渐冷静,在热闹的表演也会有结束的时候,看完表演各自回家,一天的光阴又这么打发掉。
我和天宝也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心满意足地回家,走在半路我觉得今天还差了点什么没做,但是想不起来,我也不去纠结它,人生本来就够纠结,何苦自己添烦恼,是吧。
从镇上到村子的路,需要翻过一座山穿越一调只能过一辆板车的道路,两边山壁上的痕迹并不自然,像是有人刻意像是在上面留下痕迹,每一次走一条路时我都会心惊胆战。山壁太高,看不到上面的动静,万一上面的风太大吹落石头,而我不走运的被砸到,那不就太倒霉了。
现在走在这条路上心绪格外不宁,也许是天晚起风的缘故,风声簌簌听起来犹如冤魂在哭泣低絮自己的冤情,十分诡异。我不敢耽搁片刻,拉着天宝憋足一口气埋头向前,知道走完这条路才敢喘一口气。
从村口到天宝的家还需走上一段路,平日里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在吃晚饭或者已经吃完饭在田间散步的。今天还真是奇怪,田里还有人在干农活,看见我们走过都用着奇怪的眼神盯着我们。我也好奇的打量他们,感觉有点不对劲,具体是哪里,自己又说不上来。穿过阡陌交通的路,总于回到天宝家的山脚下,我停不由自己的停下脚步,发寒地看着天宝,天宝被我的眼神吓得要哭出来,我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嘘,不许哭,我问你个问题。”我恶狠狠的在他旁边说,“我们一路走上来所遇到的人,你是不是都不认识,好好想想。”
天宝听到我说的果真抽会眼泪,认真的思考我刚刚问他的问题,然后对我点点头。果然,那些人都是我们没见过的,那么就很可疑了,我没见过能说得过去,但是天宝毕竟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谁,他们为何而来。
纠结了半天我都没想到答案,正要放弃探究问题时,脑袋灵光一闪,我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果他们在这,那么原来的人在哪?想到这,我的立毛肌都在唱着战栗之歌。
“天宝,你现在必须听我的,认真听,即使你听不懂,但是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明白吗?”我严肃的看着他,眼睛不眨一眼的盯着他,他在我严肃凌厉的眼神胁迫下嗯了口口水对我点点头,“好,你一定要听我说,听完说完之后不许哭,不许流眼泪。”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一个只有五、六岁小孩来说很难,但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他的事情对他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我只能先和他约法三章。
“听好了,我们进来到这里也有很长的一段路了,路上也见到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是我们不认识的,是不是?”天宝点点头,“所以我猜测,我们这里的村民都不见了,包括你爹和你娘,明白吗?”天宝又茫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他根本不明白我说啥,“我的意思是,你的爹娘包括村民可能都死了。”
死了这个词,他懂了,慢慢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渗出,在他将要放声时我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按在我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感觉到衣襟有些微湿,怀里的人抽气的动作越来越小,最疼痛的时刻已过去,我放开他,他的眼泪依旧潸然。现在天色已晚,摆在我们面前的又两条路,一是回家证实在想办法逃脱,二就此离开,但是不一定能安全逃脱,至少我们不能往回走。
我把情况告诉天宝问他想要怎办,他伤心的说回家看。这个答案是我早就知道的,如果是我我也会非回家确认不可。
但是我们不能贸然回去,我跟他说,无论如何都得听我的,他一句话也不能说,他点点头。我带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忐忑难安,就担心他会在坏人面前说错话,如果真是如此,我们俩应该是见不到今晚的明月了。
推开坚实的木门,果然看到两个不认识的人正神色凝重的望着我们。
一看人不对,我立刻机智的问:“请问凤丫姐在这不,我爹爹让我来给她送工钱。”
听到我这么问,他们的神请并没有放松,只是简单的回答:“我们这没有叫凤丫的。”
“怎么会呢,凤丫姐明明说是这个的呀。”我并没有着急的说自己找错地方了,这种时候越是着急的这么说越会让人起疑。
“你找错地了。”
“啊,不会吧,我们走了很久的,凤丫姐明明说自己在北野村的。”我的脸上充满了失望和自欺。
听到这里他们才缓和了凝重的脸色:“我们这是南野,北野在另一边,你们走偏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我立刻做成惊愕的表情:“这里不是北野?是南野。”
“是的。”他们点了点头。
我就顺水推舟的道歉离开,临走时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现在的神色已经放松,不似刚进来时的凝重。我也在心底舒了口气,想到,这下过关了。刚要出门时,却被叫住。
“小弟弟,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了?”那个看似和蔼温柔的问,我的心却一下这提到喉部,屏住呼吸不敢喘气,生怕天宝说错点什么。
“我想回家睡觉,阿姐说要送完工钱才能回家。”抽泣的声音让他说话断断续续,语气中还包涵了一丝小抱怨,这简直是影帝级别的表演啊,说话自带小情绪。
不过现在并不是称赞他的时候,我得接着他的话说:“都是他在半路吵着非要看杂耍,害得我们这么晚来才能来送工钱,他一路上还闹着要回家,钱没送到就回家这不是讨爹爹责罚吗?”
听我这么说完,天宝还配合的瞪了我一眼,满目怨气尽显眼中。
从屋子出来后,天宝的脸色一直不大好,一口气憋红了双眼,眼泪一直在眼眶了打转,一路上那些村民监视。
“别墨迹了,赶快走,我可抱不动你,谁让你要看杂耍,现在钱没送到,天又黑了,你就等着回家挨爹爹的揍吧。”我装出生气的样子,一边数落天宝,一边低眉观察这些“新来的村民”。
“爹爹要揍也是揍你,都是你走错路,我要让爹爹揍你。”天宝生气对我哭吼,一路向出村的路口奔跑,我在后面不停的追他。
残阳下两道身影在不停的奔跑,仿佛要逃脱这个世间,静谧的村庄中弥漫着天宝悲痛的哭泣声,这是一个被迫长大的孩子所发出的怒吼,对世界的怒吼。一直狂奔出存,我们再也跑不动了才慢慢停下脚步,也许是一边哭一边跑太费力,他停下来时完全倒在地上,只发出了“呜呜”一般的小猫叫声。我拍着他的背柔声问他:“你还好吗?”,他没有回答啊,脸上斑驳的泪痕和滚烫的泪珠替他回答了我的问题。
夜幕降临,星罗密布,夜间的风吹来寒意不觉,但更冷的还有心。
寂静的树林里已经听不到呜咽声,天宝瞪大了黑溜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爹娘是死了吗?”
久久才从怀中听到这么一句,其实我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五、六岁的孩子知不知道什么死亡,“我不知道,可能被他们藏起了,可能被他们杀了,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他乖乖的点点头。今天他的表现另我刮目相看,一点也不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在这个饥寒交迫的夜里,我两相偎的靠在一起睡了一宿。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熹微的晨光从东边幕布中透出,再睁开眼时林间的鸟儿已经早早在枝头鸣叫,当然我并不是听到鸟鸣而醒的,而是因为,肚子真的好饿啊,昨天只吃了一餐,现在肚子早就咕咕乱叫了。
天宝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刚睡醒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迷茫的看了眼四周才想起昨天的事,脸色一变,眼泪又像要掉下来。
“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小孩一哭起来很麻烦,我只能不近人情的制止,“现在你只能跟着我了,村子我们也回不去了,至于你爹娘……你当他们去很远远的地方了吧。”
“嗯。”低落的情绪从一张被要红的小嘴里发出。
“很好,我们现在从新认识下,你好,我叫云苍苍。”我礼貌的伸出友谊之手,天宝抬头撇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被一个孩子鄙视我不好意思的收回来,“天宝,你姓什么?”突然想到我居然不知道天宝姓,显然天宝也被我的问题问住了,估计这么大点的孩子爹娘还没告诉他自己的全名吧。“你娘叫凤丫,以后你就姓凤吧。”
以前看古装耽美小说时,就觉得凤这个姓太帅太古风了,我都想以后给我的孩子取凤这个姓。“就叫凤天宝吧。帅气中不失可爱,可爱中带着古典。”
天宝像是没听见我说的,默默的不说一句话,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我看着山水如画的景色,突然想到“天地之大何处是我家”。就在我要就自己悲伤的遭遇抒发一首诗词时,不和谐的声音又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不要叫凤天宝,以后叫我凤珏。”天宝,不,凤珏抬眼对我说道。
“凤珏,好名字,比我起的凤天宝好听多了。”反复念了几次凤珏,只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就这么说定了,凤珏以后请多指教。”
小珏又再一次鄙视我一眼。一天连着被个五岁的孩子鄙视,我的心也是很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