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艳艳的阳光像蘸满了春水一般潋滟透澈。
庄府正门旁,没有大户人家常见的石狮子镇宅,而是溜着墙角栽了两排笔直翠绿的淡竹,使掩映其中的庄府更加的幽然雅致。
庄府主人当朝大司农庄言谦携三位夫人及众子女在庄府门前迎候不远处缓缓驶来的车队。此次丞相登门拜访,并未用多大排场,只三驾马车两辆,骏马几匹。
在后面的马车中,乘坐的是丞相的三位世子。次子宋士鸣坐于窗边,百无聊赖的揭起车帘向外面望去。只见气质清峻儒雅的庄言谦立于人群之首,后面一众家眷或俊美或灵秀皆气韵清幽。如水目光将众人看过一遍,宋士鸣的视线落于站在最远处的一位粉裙姑娘身上,便久久无法移开。
她只背着光立于人群边缘,侧首望着身旁的丫鬟说笑着。那张笑颜不见得有多明艳动人,却格外的清新柔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安静,眼前只剩下那个巧笑嫣然的姑娘,攫住他的视线。
不远处的庄君岚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略带疑惑得向马车方向望来。只见车窗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双幽深似寒潭的眸子正凝视着她,想起这马车里坐的人必定是丞相家来结亲的世子,庄君岚收回视线身子向后缩了缩,并把头埋得低低的。
“二弟,二弟。。。。。”宋辰唤了几声正失神的望着窗外的宋士鸣。这个弟弟虽然年幼,但却一向沉静有度,今日这般倒是极为罕见。
宋士鸣略为不舍得收回目光,把手按于胸前感受那颗仍怦怦乱跳的心脏,白净的面颊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宋辰可疑的望着宋士鸣,“二弟,你怎么了?”
宋士鸣似做坏事的孩子被人抓了个现行,耳朵都烧了起来。忙把头别向一边,“没什么。。”
“到庄府了,咱们下去吧。”
宋士鸣平静了下狂乱的心,随宋辰,以及睡得迷迷糊糊的宋子清下了马车。
庄府众人与丞相一行客套寒暄了一阵,便一同进入了正房厅堂。丫鬟们井然有序的奉茶之后,众人坐定开始介绍家眷。其实,对于这种场合,内院女眷们的出席只是一种礼貌和对客人的尊重。介绍当然也只是一言带过,主要介绍的还是双方家庭未来的脊柱,以及可以增加两家互动及亲密度的年轻公子们。
特别是考虑到丞相此行可能的目的,庄言谦在介绍到庄君岚时更是轻描淡写的只说了一句:这是我的二女庄君岚。便欲跳过介绍二房。
庄君岚起身向丞相一行微微一礼便欲坐下。
丞相用略带探究与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庄君岚一眼之后,开口赞道:“庄姑娘好样貌!”继而扭头对身侧的庄言谦赞道:“庄兄的二女有兴家旺夫,大富大贵之相啊!”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庄君岚身上,这让她身旁二房里的庄娟蓉气恼不已。她特意盛装打扮为了能获得对面丞相家世子们的青睐,特别是正对面那个目光澄澈,气质内敛的如玉少年。虽然以自己庶出的身份无法做他的妻,但若能嫁于他,做妾也甘愿。
宋士鸣浑然不觉自己已搅动了一颗少女的春心,目光仍痴缠于庄君岚身上,他不在意父亲的话,不在意庄君岚是否兴家旺夫。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庄君岚的身影,只想多看她两眼,想上前去跟她说说话。
庄言谦瞧了庄君岚一眼,叹喑一声说道:“谢丞相吉言。不过我并不盼望她大富大贵兴家利业,只要她以后能平安、和乐即可。”说完不给丞相回话机会,立刻介绍二房众人。
待介绍完家眷众人便移步早已备好了酒宴与歌舞的花园。
今日酒宴的主角是长辈与世子们,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人群最后面的庄君岚。
“玉兰,我们可以撤了吧?!”庄君岚附在玉兰耳边低声问道。
“撤?”玉兰有点迷惑不解。
“恩恩。”庄君岚点点头,见离人群越来越远拉起玉兰的手扭头就跑。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宋士鸣回过头来寻找那个粉色身影时,却刚好看见她提裙飞跑时长发与衣袂翻飞的样子。宋士鸣唤来一个随从低语几句,便见那随从向着庄君岚消失的方向而去。
庄府一个偏僻的墙角下,几株桃花俏然绽放。庄君岚在桃树下双手撑膝,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心里还嘀咕着,这身子真是弱,刚跑几步就喘成这个样子。待气息平稳后,庄君岚抬头望向庄府的高墙,自来这个世界之后,她还从未走出过这深宅大院,看过这墙外的风景呢。
“玉兰,今日父亲与母亲都忙着应付丞相一家,无暇顾及我们了吧?我们何不趁机出去走走呢?”庄君岚莹白素净的面上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玉兰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姑娘在床上躺了多日,想必也是闷坏了。且今日阳光温煦春风和丽,出去走走再合适不过。但是,姑娘身份娇贵,最好带上雪梅、燕风他们,以防万一。”
庄君岚以为大家闺秀出门很难呢,没想到玉兰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虽要多带几人,不过能出去放放风,观察下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很令她开怀的。
众人聚齐后,依着庄君岚没有搭轿子,就这么徒步从后门出去了。
庄府后门外便是京城有名的福盛街,这条街上汇聚了周国最大的钱庄,最气派的酒楼,品种最齐全的绸缎庄,和环境最清幽的茶肆。庄君岚就像头一次进城的山里人,心里明明新奇的紧,可面上却要装作一派平静,这可真考验她的演技了。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在路过“四海楼”时,见看门的几个壮汉都红光满面,一副伙食很好的样子,让庄君岚心里痒痒,很想进去一饱口福。不过还未到午餐时候,现在去未免有些奇怪,还是先把这条街逛上一遍,到了晌午再去不迟。
迎着微凉清新的春光,行走在熙攘的人群里。入目是琳琅的招牌和店铺,擦身而过的是衣着考究表情闲适的富贵行人。这里是京城的内城,聚集了周国的王亲贵族和大财主,所以身旁的随便一个路人可能就大有来头。
不过,庄君岚的目光并未被这些路人所吸引,而是停驻在一个名为“秋月琴行”的店铺招牌上。
前世,庄君岚最羡慕的便是那些会弹古琴的女子了。纤纤擢素手,续续弄琴弦。她甚至想像过自己长发轻挽,着一袭素色衣裙端坐琴前,或空灵或沧桑的琴音自指尖泻出,扶摇直上云端与那轮银月相绕。
想着她便按捺不住痴痴的走进了琴行。颇有些气度的掌柜迎上前来,打断了庄君岚的意淫,让她有了些美梦要成真的感觉。不过身后的几人却面面相觑,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她书房中藏有极其名贵的古琴,怎么还来琴行痴看这些以前根本不入她眼的东西呢。
可怜庄君岚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为了不露马脚,这些天尽忙着认人了,哪里去过什么书房,更不知自己有些什么宝贝了。
她只觉眼前这些琴一个比一个古朴别致,而掌柜声情并茂的介绍更让她眼羡得恨不能将所有琴都统统买下。
只是,只是。。。只是,她不会弹可如何是好?!
正在纠结要不要买下一把琴回去学弹呢,却听到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
扭头望去,却是把庄君岚给吓了一大跳。
“是你?!”庄君岚忍不住出了声。眼前此人不是正在自家做客的丞相二子宋士鸣么?他怎么会出现在琴行。。
“恩。”宋士鸣点点头,说道:“宴会颇有些无聊,我便寻了个借口带随从出来了。不想正巧遇上姑娘。”说着对庄君岚拱手做了个辑。
“原来是这样。”庄君岚微微欠身还了礼。
“姑娘是来挑琴的么?不知中意什么琴式?”
“伏羲式。”
宋士鸣走到伏羲琴前轻撩几下琴弦,然后微摇了摇头。转身对庄君岚说道:“姑娘既是爱琴之人,鸣有上古名琴一把,愿赠与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拒绝。”
庄君岚羞的粉面通红,摆着双手急道:“不可不可,其实我根本不会弹琴。。。”
“无妨,我可以教你。”宋士鸣微微一笑,清冽的眸子若远山上的皑皑冰雪悄然融化。
让站在门口的玉兰等人差点看痴了去。更在心底对自家姑娘佩服不已。明明琴技颇高,却在世子面前含羞带怯的说不会弹琴,惹世子垂怜并要相教,这手段真是高明的让人唾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