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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趁着等待跳棋完工的时间,我和苏允在路上瞎转(他从开始出门就执意让我易容,但是因为失忆把易容术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只吃易容丸随便改变了一下五官)。我在街上随便买了很多新鲜东西,什么捕鸟的口哨、引蛇的熏香、炸田鼠的土弹之类全部收纳在新买的一个布口袋里,斜别在腰间。苏允还帮我买了几套便装,全部都是微微过膝的罗裙和小短靴搭配,非常中我的意,他就得意自满地说什么以前我要的衣服都是他操办的。

这时我们经过一个铸剑行,我无意扫到店内悬挂着的一把把剑,突然心生魔咒般地想要把一把把剑从剑鞘中拔出来,让剑刃见血光一展杀戮。我被自己的这种念头吓了一跳,脑海中居然浮现出自己拿剑直指沐宸的画面,剑离沐宸越来越近我的脑袋就越来越疼,最后疼得我几乎瘫坐在地。

站在身边的苏允赶紧扶住我,点了我的百灵穴,急切地说:“乐熙,你放轻松。”

脑袋的疼稍微缓解了一些,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也消失了,但是全身依然蔓延着一股无力感。我攀扶着苏允,无力地问:“我是不是伤害过沐宸?”

苏允一听我问,警惕地看着我说:“你想起什么了?”

我摇摇头说:“很模糊,也不完整,只是……好像看见自己刺伤了沐宸。”

苏允沉默了一会儿既没有给我肯定回答也没有给我否定回答,而是直接说:“回去吧。”

我们回到客栈时,一辆马车两匹马驹已经栓在客栈门口。亦巧站在旁边一副等得不耐烦的表情。刚准备出发,苏允和亦巧又因为我该骑马还是坐马车的事情争执起来。但是他们各自的理由说得都很晦涩,好像是因为我在边上所以不方便说得太明白似的。

这时沐宸从院子里走出来,直接扶着我上了车,淡淡地对亦巧说:“走吧。”

亦巧望着我的神情又急又气又不能发作,闷声翻坐上一匹马率先走了。

苏允也上马走掉之后,除了驾车的车夫,就只剩下我和沐宸坐在马车里。

马车上有一张藤竹卧椅,边上摆着一个高脚的檀炉熏香,还有一张用丝绸铺置的小床,小床旁边的小格层里堆满了蜜枣和板栗。我一看就知道小床是我的。沐宸也已经依在卧椅上看起书来。

我坐在床上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偷偷斜眼瞄着沐宸。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专注地看着右手里的书,左手轻轻地托着腮靠在卧椅扶手上,垂下的黑发顺着白皙的脖子搭在纯白的衣裳上,檀炉里飘出的微微青烟萦绕在他周围,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仙人。

可能是发现我盯着他一直看个没完没了,沐宸渐渐移开关注于书本的视线抬起头。我的视线急急忙忙躲闪,却不知道该落在哪儿,就四处乱射。只听沐宸轻笑一声,说:“好吃吗?”听他一问,我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看那一会儿不知不觉居然快把小格层里的蜜枣塞掉了大半,现在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全都是。我一边窘迫地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边恶声恶气地说:“你快别看……我了!嘴巴这么大,也不怕吓着你。”

沐宸没接话,倒了杯茶递给我。看着我毫不淑女地灌下去之后,轻声说了一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就又把目光移回到书上。

我看他这么专注于手里的书,就从小床上跳下来,凑到他跟前去看他手上的书名。

“《疑难杂病论》?你是医生吗?”

沐宸冲我微微一笑,继续翻着书页说:“算是。”

我一脸虔诚地望着他说:“那我老是头疼的病你能治吗?还有总是出现幻觉。”我刚说到这里,突然又出现了幻觉,我好像用指甲划伤了沐宸的手背,一道道的血痕留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沐宸像往常一样用左手点了我脑袋上的穴道,我才顿时清醒过来。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抠着沐宸的右手,指甲都快陷进他的肉里。我急忙松手,发现自己居然把沐宸的手勒出了一圈青紫的淤印。

我紧张地摸着沐宸的右手,不知如何是好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沐宸从马车上的药箱里拿出膏药熟练地涂抹在自己的手上,一边微笑着安慰我:“不碍事。”随即又说,“暂时不要想以前的事,头疼的病回了藏灵阁就会帮你医治。”

我依旧歉意地看着沐宸,正准备再说点道歉的话,却听见车夫拉停马车在外面对沐宸报告道:“少主,前方有危险。”

我凝神仔细一听,确实有兵刃相见的碰撞声。我顿时变得很紧张,而沐宸却好像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温和地回复车夫说:“知道了。”甚至准备继续拿起书来看。

我着急地问道:“是被你打晕的胖子皇帝派追兵报仇来了吗?”

沐宸低头笑了几声,说:“应该不会。”

我又问:“那是谁?难道在江湖上惹了仇家吗?”

沐宸没有立刻回我话,而是侧耳听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是一位故人。”

我惊讶道:“你怎么听出来的?”

沐宸笑笑说:“听剑招。”

我还没来得及感叹,沐宸已经动身往车外走。撩起车帘的时候,沐宸回头对我说:“乐熙也来吧。”

我和沐宸一起下马车。只看见与苏允和亦巧对峙的是一个身着黑衣束装的男子。脸部棱角分明,目光锐利深邃,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剑招犀利果敢,亦巧和苏允两边牵制也只和他战成平手。

“住手吧。”沐宸一声不像命令的命令淡淡发出。两边马上都迅速收手。

黑衣男子居然恭敬地上前对沐宸行了一个拜礼,但是没有开口称呼。沐宸微微点头算是回礼。然后黑衣男子转向我单膝跪下低头拜道:“属下护主不周,请小姐责罚。”

我被他这一拜弄得有点蒙,但是对这个黑衣男子的熟悉感在不断上升。见我一直不说话,苏允对跪着的黑衣人奚落起来:“说了咒念已经失效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对立啊?没见过像你这么愚忠的人!”

黑衣人对苏允的话视若无睹,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虽然完全没听懂苏允的话,但是我对黑衣人似乎一点也不讨厌。我不知所措地看看身边的沐宸,沐宸示意我先让他起来。我就局促地开口说:“你先起来吧……那个,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也不太记得你了。”

黑衣人略带惊讶地抬头看着我,皱着眉,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小姐……小姐真的失忆了吗?”

我点头肯定地说:“真的……但是还模糊地记得一些。”而后半句“基本都是跟沐宸有关”被我咽进了肚子里,因为这种场合这么直白的表达我对沐宸的上心会显得尴尬。

黑衣人依旧跪着问道:“小姐现在是决定跟着藏灵阁阁主走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沐宸,我点头“嗯”了一声。

站在一边的苏允听了我的回答,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冲黑衣人嘟囔道:“说了吧,说了吧。”

黑衣人马上又是一拜说:“请小姐带上属下。”

我感觉黑衣人跟苏允的关系很微妙,既对立又熟悉。跟沐宸的关系也很微妙,好像对沐宸特别恭敬。既然是这样开始为什么还要打斗呢?那现在带上他到底方不方便呢?我又下意识地看着沐宸,沐宸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说:“就算你不许,他也是会跟着的。”

我就回脸对着黑衣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依旧低着头回答:“苏志。”

我脱口而出:“你是苏允的弟弟!”

苏志惊喜地抬头说道:“小姐记得?”

苏允在边上一副泼冷水的架势:“乐熙纯属灵光乍现,潜意识抛几个闪光点证明一下她脑子没有完全坏掉而已……”

苏允拿我开心的话还没说完,苏志的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声音阴冷地威胁道:“不准你对小姐无礼。”

苏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剑不但不害怕反而气得跳起来:“你砍你砍!你砍死老子!”

我看戏看得不亦乐乎,沐宸已经回到车里去了。我心里居然没来由地觉得这种和谐的气氛真的很久没有出现过了,高兴地招呼苏志道:“苏志,苏志,对苏允好一点。”

苏志对我恭敬地一拜说:“属下遵命。”

苏允依然气得要死,咋咋呼呼地叫唤:“遵你个大头命!对自己亲哥哥要好,还要别人告诉你?”

苏志完全忽视了苏允,翻身上马走了。

我回到车里赶紧又扑到沐宸被我掐伤的手边,完成开始被打断的前戏。

“疼不疼?”这句问过了。换一句,“疼吗?”

沐宸一脸不介意地轻声说:“真的不碍事。”

我心疼地抓起沐宸的手,说:“可是这么漂亮的手,居然被我弄伤了。”这时我发现沐宸的手掌中居然有一道旧的剑伤,手指关节也有一道相呼应的伤,明显是握住剑刃的时候被划伤的。我摩挲着沐宸的手掌,惊讶地问:“这是谁弄的?”

沐宸的手开始有点躲闪,想从我手里挣脱出来,答非所问地说:“过几天疤痕应该会消失的。”

我紧紧抓着沐宸漂亮修长的手不放,看着他手掌上不和谐的剑伤居然哭了起来:“这么漂亮的手掌,被弄了这么长一道口子……一定很疼。”

沐宸见我哭起来,赶紧挣脱出自己的手,一边帮我抹掉脸上的眼泪一边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安慰我说:“一点也不疼,这不是就要好了吗?”

我泪眼迷蒙地看着沐宸说:“你该不会是跟人比武弄伤的吧?”

沐宸浅浅地笑着回答说:“嗯。”

我一副家长姿态教训起他来说:“不要老是跟人争强斗胜,赢了别人却受伤,还不是疼了自己?”

我边说边近距离盯着他,白皙的脸庞,长而微卷的睫毛下,那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笔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嘴唇,我不知不觉就集中注视着嘴唇发起呆来,看见唇瓣好像一张一合说了什么,但是完全没有注意听,脑子里全是一些猥亵的想法。虽然失忆了,但好像我跟沐宸本来就是一对啊。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是差不多表达的都是这个意思嘛。而且沐宸主动抱过我,那我现在主动亲他算是回礼,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就当我还在犹豫着到底是发挥兽性勇敢地亲下去还是故作淑女地先忍住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苏允从马车外撩起帘子对沐宸说:“前面的千城被封城了。”沐宸闻声直接站起来出了马车。我没蹲稳,往前一倾,鼻子直接撞到了卧椅扶手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总结道:要干坏事果真不能犹豫啊!

千城是紫兴国的一个小城。这次封城是因为三天前开始千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全城暴病,城里的医生查不出原因,也抑制不了病情,城里的太守只好先下令封城通知京都待办。

听苏允说完,亦巧毫不犹豫地请示道:“少主,请绕道。”

沐宸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绕道也会遇到新麻烦,进城吧!”

城卫拦着不让里面的百姓出城,我们进城倒是没遇见什么阻拦。

千城里倒未必有霍乱瘟疫之类的惨状,只是整个城显得很萧条。有的人家挂了白布表示家里死了人,放眼望去一条街死了人的人家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沐宸决定去医馆了解情况。医馆已经成了全城最热闹的地方。堵在门口求医问药鬼哭狼嚎的人赶都赶不开。进不了医馆,沐宸就近问起一个在医馆外等候的小孩。那孩子挽起衣袖裤管吓了我一跳,手上脚上好多地方都化脓了,身上布满了抓痕。

我忍不住问他:“身上谁抓的?”

小孩说:“自己挠的。”

“为什么啊?”

“痒,全身痒。”小孩边说边忍不住又想挠。沐宸抓住他的双手,给他把了把脉,说:“果真是中毒。”我惊讶:“千城的暴病是人为投毒?”沐宸一边拿出药膏小心地给小孩涂抹一边点点头,然后对小孩说:“还痒不痒?”

小孩一脸稚气,高兴地说:“不痒了。”

沐宸微笑着摸摸他的头说:“能不能大声喊几句?”

小孩点点头跳起来大声喊:“我不痒了,我不痒了!哥哥一抹药我就不痒了!”

开始堵在医馆的人群瞬间被吸引过来,这才让开了一条进医馆的路,沐宸把药给了苏允他们后进了医馆。

坐诊的是个老郎中,忙得焦头烂额。一手开方子一手把脉。好像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沐宸进去也没有打扰他,开始在他对面帮人看诊。肯定是因为沐宸长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他这边的女病人越来越多,弄得我心里翻江倒海。

大概是看见沐宸看诊极为专业,老郎中略带赞许地说道:“多谢公子帮忙啊!”

沐宸谦逊地拜了拜,问道:“请问可找到病的根源?”

老郎中皱眉说道:“确是发现一潭死水被人投了毒,但死水被禁,且常年无人使用,尚不清楚到底是靠什么在传播。”

沐宸表示要去看看那潭死水,就先从医馆拜别。没能被沐宸看诊的女病人惋惜地似乎想撞墙。

到了潭水一看,还真是死水啊。恶臭扑鼻,水体颜色成黑棕色。

沐宸突然问我道:“乐熙觉得毒是靠什么带出去的?”

我看着死水周围,又仿佛听见什么声音,不假思索地说:“蚊子。”

沐宸浅笑一下,算是认同。

为了控制千城的蚊毒,我们先在医馆住下开始了斗蚊大战。在21世纪我的血型是最招蚊子的O型,从来都深受蚊子的毒害。跟蚊子的持久战也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于是我慷慨地把自己所有斗蚊的锦囊妙计都献上了。

比如物理驱蚊法:放一盆糖水在门前,蚊子闻到甜味就会往盆里钻,会被糖水粘住致死。

比如化学驱蚊法:勤快地吃大蒜,通过新陈代谢让自己排出来的汗液有一种蚊子不敢接近的气味。

比如植物驱蚊法:七里香、食虫草、逐蝇梅、驱蚊草、夜来香、万寿菊、******、薄荷等等放在家里都能赶蚊子。

我的招数在现代听起来完全小儿科,但却把老郎中听得一愣一愣的,还不断夸我:“姑娘实乃怪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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