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早已坐了不少人，刘云亮和阿东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
摄影师扛着摄影设备走了进来，衣服上鲜明的某某TV的字样颇为显眼，阿东捅了捅刘云亮：“咱挑这么靠前的位置没错，说不定还能上电视呢！”
又过了十几分钟，进场结束，大厅里几乎爆满，这时，有人凑到刘云亮身边说：“能不能让一让？我的座位在里面。”
刘云亮一抬头，只见有人微笑着站在自己身边，正是刚才那姓方的警察。
他朝旁边让了让，那警察便在内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刘云亮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一排上，除了阿东和自己，坐的都是警察。
他低声问那姓方的警察：“你们是来保护肖教授的？”
“大多数人是来听讲的。”那警察解释道，“肖教授的讲座每次都让人受益匪浅。”
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一群穿西装的人，簇拥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了进来。
那警察的嘴角扬了起来：“这是美国一家特殊器材公司的老板，据说他一直想拉拢方教授去他们公司。”
“如此严肃的学术报告怎么会让这种人进来！”阿东撇着嘴说。
“本院的学术报告会向来是对外公开，来者不拒，甚至有不同意见者都可以在报告会上与作报告者公开辩论。”刘云亮耸了耸肩，“只要不是刻意来闹事的，都可以进来。”
“那帮人是谁？”阿东指着那老板身边那一大帮子穿黑西装的。
“MIB。”警察说。
“啊？麻省理工学院？（麻省理工学院缩写为MIT）”
“不，man in black的缩写，黑衣人嘛。”警察幽默地说，“那老板走动都带着一帮穿黑西装的贴身保镖，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国外记者戏称他们为MIB。”
这时，一个穿便装的小伙子急匆匆来到警察跟前，悄声说：“方警官，那帮保镖都是带着枪的，您看……”
方警官一挥手：“不必管他们，既然来到这里，就算咱们的座上客，只要他们不闹事，咱们也别答理他们。”
“明白。”那小伙子匆匆退下了。
刘云亮好奇地问：“这人是谁？”
“我的同事。这个报告厅里有不少我们局里的人，都穿着便装来的。上头有指示，像方教授这样的‘国宝级’人物，千万大意不得。”
那帮外国人进了大厅之后，径直向着前面这几排走来。
方警官一皱眉，前面的位置已经不多了，如果那帮人非想坐前排的话，必须有人给他们让座。但那帮人趾高气扬，让人望而生厌，估计不会有人把座位让给他们。
那老板在簇拥之下走了过来，正好和方警官打了个照面。
“嗨，方警官。”那老板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真是幸会啊！”
方警官本来想躲，这下躲也躲不开了，只好强笑道：“你好啊，图林克先生。”
“上次的事情，多蒙照顾，回头一定会重重报答！”图林克在“照顾”和“重重报答”几个字上加了重音，也不知是他国语说不好，还是刻意这么做的。
“不必客气。”方警官憨笑着点头。图林克大手一挥，带着那帮保镖往前走了。最前面一排有人起身给他让座，图林克也没道谢，大大咧咧坐了下来，他的保镖却没地可坐，便贴着墙站着，一时之间，整个墙边都站满了“MIB”，似被染上了一层黑色。
“真碍眼！”阿东嘟囔道。
刘云亮问方警官：“看来你和这老板认识。”
“岂止是认识，还打过交道。他入境之后擅自在野外打猎，被我们的同事拘留了，虽然最后释放了，但我没收了他的猎枪作为惩罚。”
“厉害！你要小心哦，我看他想对你不利。”
“哈，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光明正大的挑战我可不怕。”
正当此时，有人大步流星走上了讲台，正是医学院的院长，他先试了试话筒，然后对台下的人说：“大家静一静，欢迎大家来到这里，今天为大家作学术报告的，是我们学院的名誉教授肖正山先生，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众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一起鼓掌。
在掌声中，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缓步上台，先是对台下诸人行了个礼，是颇具中国风味的拱手礼，然后站到了讲台前，这人正是肖正山。
院长悄悄退下，临下台前对摄影师做了个询问的手势，摄影师打了个“OK’的手势，表示已经开机。
肖正山穿了一件休闲装，显得不那么古板，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说：“刚才入场时我才知道，今天的这次学术报告，有电视台的同志过来录制，坐在前排的人有可能会被拍到。因此，我善意地提示一下，如果前排有哪位先生是通缉犯，他可以坐到后排去，这样可以避免上镜头。”
台下一片笑声，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肖教授是如此风趣幽默的人，报告厅里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
“今天报告的内容是——现代医学与遏制犯罪的关系。麻烦开一下幻灯。”肖教授取出小巧的激光笔，用光点在幕布上指点着：
“在很久很久以前，警方破案就离不开医生的协助，毒物学、血清学，乃至于心里肖像和脸部复制，这些在侦破案件时经常用到的技术，其实都是从医术中脱胎而来……”
阿东一字不露地记着，全神贯注，仿佛一台人肉记录仪。
刘云亮听了片刻，觉得教授的报告中术语甚多，有的地方听不明白，于是兴趣大减，他偶然一扭头，看到方警官正在扫视听报告的人们，便低声问他：“你觉得‘厄运之爪’会不会真的来找肖教授报复？”
“‘厄运之爪’向来是有仇必报，而且说到做到。既然公开挑衅，就一定会找上门来。”方警官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紧张，“说实话，今天的报告不错，但一想到这里的人群里就有可能藏着歹徒……我就没心情听了。”
“罪犯大概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知道是什么样子，我早上去逮了！”方警官没好气地说，“‘厄运之爪’的人向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且他们都善于化装术，混在普通人里，根本认不出他们来。”
刘云亮的心悬了起来，照方警官的说法，今天的情况可以说凶险之极。他带着一丝侥幸心理问方警官：“你们不是带了好多人进来吗，会对犯罪分子产生心里威慑吧？”
“对一般的人有用，但在真正的杀手面前，这么做的效果有限。‘厄运之爪’的人个个都很顽固，而且老奸巨猾，不易对付。上次如果不是肖教授出面，根本无法将他们的人定罪。”
正说着，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方警官紧张地将手伸向藏在衣服里的枪。
好在那人只是去上厕所的，方警官轻轻把手缩了回来，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刘云亮觉得背后起了层鸡皮疙瘩，说不定一会儿就要真刀真枪干起来了。
他问方警官：“既然这么危险，不让肖教授来不就成了？”
警官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肖教授就那么喜欢作报告吗？当‘厄运之爪’刚放出话来的时候，肖教授也考虑避其锋芒，躲上一段时间再说，但他又考虑到，这可能是引诱‘厄运之爪’出来的好机会，因此他甘愿当诱饵，这次的学术报告，其实是为了引蛇出洞……”
“时至今日，血流速度，心跳快漫，甚至于体温变化，都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肖教授在台上越说越起劲，“把灯光调暗一些好吗？我想给大家放一组影片。”
灯光暗了下去，方警官却攥紧了拳头：“糟糕，老肖大概是放松了警惕，现在报告厅里一团漆黑，如果凶手想下手的话，这时候再合适不过！”
正在这时，刘云亮听到“当啷”一声响，这是有人离开座椅时发出的声音。
声音似乎来自后方，他扭脸向后看，却什么都看不到，黑暗笼罩着整个大厅，只有肖教授所在的位置，因为银幕反射的关系，一片光亮。
“从图上我们可以看出，蓄意杀人是可以避免的，我们可以从罪犯的表情、动作或者其他方面，将其与其他人区别开来。”教授已经有些忘我了，他没有用激光笔，而是踮起脚尖，用手指点银幕上的投影。
阿东坐在靠近中间过道的位置，他只觉得有人擦着自己的胳膊走了过去，正在聚精会神听讲的他非常不高兴，低声骂了一句。
方警官注意到有人通过过道向前走去，警觉地站了起来。只见那人慢慢前进，像是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接着，那人抬起手……
方警官一跃而起，紧紧扳住那人的肩，那人拼命把他甩开。
两人厮打起来，那人手里的东西喷出一团火光，台上的肖教授一愣，接着他浑身一震，捂着胸口慢慢倒了下去。
座椅上跃起无数黑影，朝着过道那边扑了过去。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方警官高声喊道：“别慌，都别动！所有人回到原来位置上！来人，快开灯！”
可混乱的人群根本不受控制，如同滚开的热粥一般沸腾着，向门口涌了过去，报告厅的大门被撞得砰砰作响。
忽然，大厅里的灯光亮了，只见方警官气急败坏地伏在地上，嘴角上带着血丝，皮鞋都被别人踩掉了。
“可恶！本来抓住了那家伙，却被挤过来的人群冲散了！”同事们把方警官扶了起来，他抽出枪吼道，“都不许动！”
枪比什么语言都更具说服力，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
方警官将嘴角的血擦去，径直跑上讲台，肖教授正倒在那里，方警官俯下身子，关切地问：“怎么样？”
肖教授睁开眼睛，颤抖着说：“好大的威力，还好穿了防弹衣。”
他撩开休闲装，宽大的衣服里面原来藏了件防弹背心，在背心正中央的位置上，嵌了一颗子弹。
他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对方警官说：“现在，咱们该看看凶手的真面目了，但愿你听了我的话，把报告厅的出入口都封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