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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欲与愿

(1)

明媚的夕阳慢慢地敛去了它所有的光辉,一辆车终于在一条宁静的小区道上停了下来。千洛收拾了东西,脚步虚浮地从车上下来。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让她的身体有点经受不住。她还要去面临一场相逢,不论它是悲还是喜。

“叮咚,叮咚……”“来了。”客厅的妇人放下手中织到一半的针织衫去开门。另一边,在**上躺得百无聊赖的颜千阳听到了铃声,精神一振:“一定是姐姐回来了。”他翻开被褥,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神情振奋地向外走去。

“千洛。”

正对面的人意外的表情映入颜千洛的眼帘,她弯起了眉眼:“妈妈。”

“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在外面都做些什么事呢?”

“我,我今天上午才放学,在车站等了好久的车……”说话间颜妈妈已回到客厅,千洛跟着小心翼翼地走进自己的家门。

“呦,姐姐,你回来了。”千阳一脸阳光地走到千洛,笑眯着眼向千洛伸手,“有没有带什么礼物回来呀?”

“嗯,带着呢。你等一下啊,喏,给。”

“哇,进击的巨人记念册,姐姐你怎么找到的?!!”

“这个,我在我们学校当了一名记者,在那个新闻发布会上排队买到的。”

“哎,姐姐,怎么每次说事情都这么简单呢,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比如你在会场有没有看到谏山创?有没有”

“诶,那个怎么会有?”

“说的也是,那有没有什么帅哥美女之类的呢?”

“这个…”

······

“姐姐?”千洛迷迷糊糊地将半阖的双眼打开。

“姐姐你想睡了吗,嗯?竟然已经11点了,那姐姐你赶紧去睡吧。”

“嗯,那我去了。”千洛点点头,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姐姐,你没有吃饭吗?”

“诶?不是,我吃了呀。”

“骗人,姐姐你每次饿肚子的时候都会捂着肚子。哼,看你现在的样子。”

“啊,这个,额呵呵呵呵。”

“笑什么?”

“千阳的火眼金睛真厉害。”

“你这样说我也不打算饶过你,而且,我早就不迷西游记啦。快伸出手来。”

千洛乖乖把手伸出。闭上眼睛等待那不愿领受却又欣喜莫名的“惩罚”。

“笨蛋,你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不会耍赖。”轻笑声在千洛耳畔响起。

“千洛!”

“呵呵呵呵~~傻瓜。”

“啊~,你真是。”千洛把枕头扔了过去。

“可是,怎么办,老妈已经睡了耶。”

“没事,饿一餐又不会怎样。”

“哼。”千阳不高兴的表情。

“好好,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好不好?”

“哼,你还想有下次?”略微缓和的语气。

“对了!”千阳像是想起了什么,“姐姐,你等着。”

不一会儿,千阳从厨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什么出来了。

“姐姐,这个是老妈熬的补品,好像叫什么燕窝来着,嗯,好香,你快点吃点吧。”

“这个,是妈妈熬的,怎么会给我······”

“诶,姐姐,这就是妈妈熬给我们两人吃的,我们是孪生兄妹嘛,对吧?”

“这个。”

“来,快点吃吧。”看着千洛露出犹豫的表情,千阳有些无奈,“我已经吃了一半了,抱歉,姐姐你就吃我的残羮剩菜吧。”

千洛迟疑地接过汤匙。

“千洛。”

“妈妈。”

“千洛,你过来一下。”

“哦。”千洛跟着妈妈进入了厨房。等她刚走进,妈妈就把门关上了。昏暗的灯光和狭小的空间让千洛心里涌起慌乱。

“千洛,你这个做姐姐的要有姐姐的样子,不要和弟弟去争那些有的没的。”灯光打在颜妈妈的脸上,明暗并不分明,模糊的边界莫名让人感觉到陌生。

“妈妈,我不是···”

“那个汤是熬给你弟弟喝的,他现在身子还弱得很,又处在成长期,你不得让着他点?他毕竟是你弟弟。你刚回来就要这要那的。还居然把你弟弟的补药喝了。”

“妈明,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打心眼里觉得我偏心。但是,要不是你,(颜妈妈开始哽咽)你毁了他你知道吗?那孩子,小时候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我看着他长大,就是因为你,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现在他每到下雨天就疼,现在他就算疼都不说,但还看不出来吗?是你,你这个丧门星,真不该把你接从乡下接回来。”

“老妈,不要说了。”千阳闯了进来。

“妈妈,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对吗?”千洛喃喃道。

原本一直哭诉的颜妈妈渐渐清醒了下来,露出懊悔的神情,但对着得知事实真相的女儿又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

“老妈,你快解释啊,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妈她只是一时激动,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

“我知道了。”千洛向外走去。

“姐姐,姐姐你等一下。”千阳拉住了千洛的手。

“放手,千阳你快放手。”黯淡的灯光下有晶莹的光滑过千洛的脸庞,千阳一怔,千洛猛地甩掉了千阳的手。

“姐姐,哭了。”

(2)

清晨的阳光撒下万丈光芒,于光辉之中留下阴影。的确,光与影是并存的。

“吱呀”一声,千洛打开房门,看到妈妈田菲菲正在狭小的厨房忙碌。弟弟千阳正坐在餐桌旁捧着饭碗吃饭,察觉到她的到来,抬头向她一笑。千洛心中一暖,向窗外望了一眼,轻笑说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嗯,今天阳光特别明媚呢。”千阳依旧笑着答,“妈妈你说是吧。”

“嗯,千阳说的就是对的。”

妈妈对着弟弟级尽温柔的笑着,转身对千洛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碗筷,吃饭。”

“哦。”千洛急急转身去拿碗筷,只是接下来,米粥蒸腾的雾气湿润了她的双眼。

“我弄好了。”千洛拿着大包小包站着。

“把千阳的东西带好。”妈妈递过去书包。

“哦。”轻轻的声音。

“妈,把包给我。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让姐姐帮我拿书包!”原本房间里的千阳听到这些话冲了过来。

“你说的什么话,她是你姐姐,要她拿点东西怎么了?”妈妈逐渐激动的声音。

“妈,你昨天不是答应我了吗!快点向姐姐解释,还有道歉。”

颜妈妈一时语塞,想到昨天从来都是个性温和、极少发脾气的千阳第一次对自己发怒说“妈你如果再让姐姐哭的话,我绝对不原谅你”。她心中不禁五味陈杂。儿子的断腿是女儿造成的!她下来早已认定了这个事实。即使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她明白女儿心里的懊悔不下于自己。但看着心爱的儿子失去一条腿之后的痛苦让她不能再以身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慈爱来对待千洛。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自己本愿忽略的怨恨。

“千阳,昨天妈妈说话是过了点,你也别往心里去。”

“嗯,我知道,妈妈。”

“哎,姐姐你别走啊。等等我。”

“姐姐,你把书包给我呀。”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千洛停下脚步,向后望去。清晨柔和的光印着那张带着红晕的尤显稚嫩的脸庞,本应如是的美好,却是自己亲手将它破坏的。

“哈哈,我就知道姐姐你一定会等我的。”拐杖碰撞在地上的声音与鞋底擦地的声音交替响起,千阳略显颠簸的身影靠近,灿烂的笑容却让千阳没有勇气直视。

“你,我们慢慢走吧。”

“嗯,那你快点给我。”一双手伸过来。千阳接过书包,不满地嘟哝,“真是的,要是被同学知道了,那多不好。”

“好了,那我们走吧。”千阳微笑着说。

两个人并排走着,千洛斜觑着身边的人儿,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手指骨节分明,她记得千阳以前是非常喜欢蓝球的,为此还苦练球技,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国家运动员。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他现在应该好好地奔跑在阳光明媚的操场上,轻松地运球,投篮。可是,千洛停下脚步,看着千阳走路颠簸的那条腿,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了,姐姐?”前面的千阳停了下来,疑惑地回望自己的姐姐。他露出了苦笑:“真是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姐姐你竟然那么爱哭。来,我给你擦擦。”他拉出袖子,正视千洛的眼睛才发现,千洛的眼睛仍残留着红肿的印记。他心中一酸,手指一顿。衣角却被拉住了。“千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呜……”千洛呜咽着蹲了下去。

千阳蹲下身,勾起嘴角:“昨天,你哭了很久吧。”他温柔地凝视着千洛,却突然用手狠狠的捶地,“可恶!”

“千阳,你干什么?”

“我都下定决心对自己说了,绝对不要再看到你哭。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为了我哭。你说,那我不是很该死吗?姐姐,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的。那件事,错不在你,那只是意外。所以,我从来都不恨你。”千洛透过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千阳,那曾经稚嫩的少年此时在晨光下,周身发出温柔和熙的光芒。成熟,勇敢,却依然如此温柔与包容。

“好了,太阳都升的老高了。你快起来。”千阳拉千洛起来

“看,今天的阳光多好啊。”

他的嘴角仍然勾着,而温柔的晨光照耀下的,是他们温柔的剪影。

再也不愿见你哭泣,因为你是我亲爱的姐姐啊。

出租车的排气口放出尾烟,车窗里的千阳的影子渐渐离逝。千洛退了一步,抓着头发蹲了下来。

(3)

趴在桌子上的千洛,眼角湿漉漉地淌下眼泪。

千洛身处一片黯淡之中,身边红与紫的雾气交错。奇怪的叫声此起彼伏。

“谁?什么人?”千洛不安地开口。

“你恨你的爸爸妈妈吗?”

“你不说话,对的,你在恨你的爸爸妈妈。”

“你说什么,哪里有这样的问题?”千洛显得愤怒。

“哦,那么你认为你不恨你爸妈喽,不,不是这样的,你恨他们,你只是认为身为子女绝对不能恨他们而已。”

“不,你说的什么,我不懂。”千洛捂住耳朵。

“呵呵,你恨他们,因为是你害得你弟弟瘸了一条腿。你害你弟弟不能打篮球,你害得你弟弟不能实现梦想。你恨你爸爸妈妈,因为你妈妈对横眉竖眼,你爸爸也不理你。那些不是你的错,对的,是你爸爸妈妈的错,你只是认为那颗草药能治你妈妈的胃病。”

“不,不要再说了。”千洛痛苦地蹲下身子。

“是你弟弟自己掉下去的,对了,你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不是吗?你的额头划下了丑陋的伤疤。你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就连你弟弟也不行。他会嫌弃你,对的,他还很怨恨你。看,他就在你眼前。”

迷蒙中,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显出。

“千阳!”看见了,是千阳苍白的脸,上面露出诡异的表情。

“姐姐,你害了我。”突然,那人的左腿消失了,鲜血淋漓而出。那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痛苦不堪,向前倒去。

“不,千阳!”千洛尖叫着向着那人扑去,搂住那满身是血的人。一瞬间,鲜红的血液活动起来,变成一根根细长的锁链将千洛缚住。千洛眼中的千阳幻化成另一幅样子,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道刺眼的光斩破了黑暗,一个人影将千洛从血池里拽出。光影里是一张坚毅的侧脸,短发轻扬,以飒爽的英姿出现在千洛的眼前。

这个人就是金藏。

金藏舞出长刀,向上跃起,大刀挥落,所有黑暗尽褪,那怪物原本是十几只虚幻的影子聚在一起,现在马上慌乱散开。

金藏以双手结印,正打在那些还来不及散开的影子上,他大喝一声:“灭。”大部分的影子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个影子逃开了,往黑暗的地方逃去。金藏双手一拉,幻化出火箭射去,那影子顿时消失。

“你没事吧?”金藏斜握住刀柄,蓝色幽冷的眼睛回望她。

“嗯,没事。刚刚那个是什么呀?”

“梦魇。”

“梦魇?妖怪!”千洛惊叫出声。

“很奇怪吗?刚才你不是看到了?不过,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没想到,你竟然有那么强大的“念”。”

“念?”

金藏瞥了一眼千洛:“就是精神上的**。你们称之为愿望。刚才那个妖怪就是那种会感知人类精神的**的强弱而选择人类侵入。”

“侵入?”

“它靠吸食你们**的力量来生存,直到你们的**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那样,会怎么样呢?”

“呵,会怎样?你恐怕早已见过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吧,他们生活盲目,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没有情感,只有兽性本能。”

“怎么会,这样?”

“还要我向你解释吗?这些梦魇引导人类的愿望,使之转化为**,然后蚕食他们,就像寄生虫一样。”

“你,有什么愿望吗?”

“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愿望跟**有这样区别。不过,我应该是有的。嗯,我有一个愿望”千洛咬着下唇,抬头,以希冀的目光望着那个对她来说陌生的男人。

那人终于转过头来,凝视她。

“我不会问你的愿望是什么,但是,你有足够大的勇气和毅力,去实现它吗?”

“我……”千洛急切地想说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吗?包括你的生命,甚至,你的灵魂?”金藏抬手。

刹那间,几个充满邪恶与苦难的场景出现在千洛的眼前。无数面目全非的生灵在一片死海中沉浮,哭号;一张暴露着极大痛苦与狰狞的脸;巨大而目光凶狠的禽鸟将眼前的人眼睛啄去;炙热的铁板使肉体缓缓焦烂;寒冰中束缚着的绝望哀嚎着的灵魂……

“啊——”千洛惊惧地闭上了双眼,身体往后瘫软了下来。

“看了这些,你还想着要实现你那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吗?”金藏冷笑,缓缓走上前几步,一把长刀倏然停在千洛鼻间。

“回答我,不然我会,杀了你。”那一刻,金藏仿佛成为了邪恶的死神。

千洛盯着那锋利的刀尖,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多么的害怕,竟轻笑出声来:“你是想阻止我是吗?那么我要说,是的,我想实现它,不过它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不管实现它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要我的弟弟有一双健全的腿,我要…赎清自己的罪。”

那银玲儿一般的笑声让金藏一怔,听到最后一句话,沉默了半响,“好吧,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机缘的话,就去找到这个地方吧。”他的手向后一挥。千洛看见,一片光中,一个影子向她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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