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花岳氏就起床开始准备酒席。
昨日的聘礼,是婆家的诚意。
今日岳家请婆家吃酒,意在希望女儿嫁过去后,公公婆母能够好好善待她。
因此,这顿酒席也是格外重要的。
跟着容氏住了几天,识香每日也习惯性醒得早了。爬起来想给花岳氏帮忙,被花岳氏撵回去了:“吃过早饭,就到你堂婶家去,你以为你今儿能在家里呆着?”
送嫁前识香不能与容小毛见面,花岳氏说着,就先给识香弄了点吃食。识香放下碗,便被花岳氏派了花识武,送她去了村西头的本家的堂嫂家里。
巳时末,等在村口的花家三兄弟,花识文一溜烟儿回来了:“娘,妹夫家父母来了。”
花岳氏将围裙取下来,洗了脸和手,与花浩然一起迎到门口。
容小毛赶着一辆马车,停在花家门口。
容老头先下了车,回身将容氏从车上扶下来。
二老今天也穿着簇新的衣裳,容老头穿着新衣,人还显得精神了几分。
看到花浩然,容老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拜客礼。到底是早年走南闯北的人,精神气儿一提起来,曾经的寒府大掌事看起来很不一般。
花浩然身为花家子弟,礼仪待人上,自然没有半点差池。
两人各自打量自己的亲家,双方目前都觉得尚算满意。
容氏微驼着背,也与花岳氏见礼。相对于那两位,容氏和花岳氏就没那么生疏。如今又是正儿八经的认亲,自然更是亲热了几分。
双方喝过茶,便也到了吃饭时间。
花岳氏将忙了一上午的十道菜摆上了桌。
认亲酒吃罢,两家便约吉时。
西河村和小容村隔着一天的路程,倘若识香早晨从西河村出发,下午才能到小河村,容家不可能将酒席安排在晚上。
想在中午赶到小容村,便需要花家在十七那天,至少将识香送到沿子河桥。
容老头和花浩然商量妥当,便约定容老头今日回小容村时,便在沿子河桥的客栈预定雅间。
事情安排妥当,容老头一家三口便告辞离开。
十七日,花岳氏在家里安排了一顿略早的午饭。
花岳氏亲手为识香穿上了嫁衣,挽了头发。本想要再叮嘱几句,看到识香眼中对她得不舍,花岳氏想着,最终狠了狠心道:“你家公婆我和你爹也见过了,都是很好的人,既然你都想好日子要怎么过了,便把日子过好。不论你也好,还是你妹妹也好,为娘能做的,便只是带着你们走到这一天。”
识香转身抱了抱花岳氏,泪花儿闪了闪,在花岳氏说完上面的那句话后,眼神里渐渐显出她内心的那份坚毅。从花岳氏温暖的怀抱中站直身,识香在离花岳氏三尺之地,跪下身,拜了三拜,站起身。看了花岳氏一眼,欲言又止,往堂屋出来。
花浩然端正的坐在堂屋的主位上,花浩然道:“虽然小小年纪便将你送去了寒府,但是为人父母该教的东西,一样也没有落下。出嫁之后,当时时遵从早年教导,不得苛刻公婆,忤逆夫君。可知?”
识香应道:“孩儿知道了。”同样跪下身,拜了三拜。
出嫁拜父母礼毕,站在堂屋里等候多时的喜娘,以通渠的小水调唱道:“嫁娘~~起行~~叻~!”
门外,花家三兄弟早早已经将识香的六个嫁箱搬上了借来的牛车。另有一辆马车,扎着大红的花朵,漆着和嫁箱一样的丹漆。
喜娘喊毕,扶着一身喜服的识香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的花识文,亲手给识香盖上了盖头。
喜娘将蒙着盖头的识香扶上马车,花识文关上了马车的车门,坐上车辕,扬起了马鞭。
在花识故点燃的鞭炮声中,一辆马车一辆牛车,带着喧嚣的炮声,缓缓的往远处行去。
因为有辆牛车,近入夜时,识香的送嫁车马才赶到了沿子河桥。
花识文刚把车马赶进沿子河桥客栈的院子,掌柜的便迎了出来:“客官可是从西河村来?”
待花识文应了是,掌柜的便热情的招呼小二,帮着花家兄弟将识香的嫁箱搬到楼上。
花识文上楼,不用掌柜的引路,便知道了识香是住哪一间。掌柜的有心,竟将识香要住的房间门口,贴了一对大红的喜字。
掌柜的解释道:“我侄女儿便是嫁在小容村,乡里乡亲,给你们添个喜而已,不费事的。”
掌柜的又亲自招呼了识香几人的酒菜,才告辞下楼。
入了夜,喜娘早就去隔壁睡下了。识香摸着摆在客房里的几个箱子,却有些睡不着。
《花经》、八朵、花种。让她觉得,她这一嫁,似乎带走了花家根本。
识香将放着八朵木镯的嫁箱打开,在月光下,将木盒缓缓的打开来。迎着月光,洁白的轻容纱上的八朵,似乎溢出了一层薄薄的绿光。
月光下视物总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那些陈旧的痕迹,都消弭不见,只剩下精美繁茂的牡丹花,在绿叶的衬托下饱满殷实的开着。
识香将八朵从木盒中取出来,拿在手中摸了摸,放下木盒,顺手将八朵套在了手腕上。
八朵是木器,不像玉石那样冰凉沁人,开得生机勃勃的八朵牡丹,带着点儿木的微凉,却觉得很舒服。古朴的八朵,戴在手上,倒显得比放在盒子里多了点生气。
识香将八朵带在手腕上欣赏了一阵,决定以后都把八朵戴在手腕上。
听人说,玉石养人,人也养玉。虽然是木镯,好歹也是传世的,说不定也能养呢。
不过,今天还是得取下来,不管怎么说,这嫁妆得放在嫁箱里随着自己先到容家。
识香想着,手上便将木镯从腕上往下抽,想要取出来。没想到,戴进去时很容易,这要取出来,却卡住了。
识香将左手拇指和小指往掌心收拢,明明看着应该有空隙可以取出来,却并没有,而是卡在手骨最宽的地方,不能动弹。
识香将木镯往手腕上推了推,总觉得木镯是有些变小了。刚刚套进来时,是很容易的。
作为大丫鬟,服侍主子穿衣吃饭之外,佩戴首饰也是必然要学的。识香自己没多少首饰可以戴,梁夫人缺有好几对玉镯子,碧色的水色的。戴手镯对识香来说,并不陌生。
倘若木镯戴上时就是这么小,她往手上套的时候,绝对不会那么轻松。要知道她刚刚套进来,手可是连团都没有团一下,心里还有些觉得大了,担心会掉出去。绝对不可能有这么紧实。
识香上上下下的折腾了好几次,八朵就是卡在手上取不下来。
识香也知道许多能帮着取镯子的办法,但是外面早都安静下来了,估计人都睡下了,也就是她,心内觉得八朵太过珍贵,有些难安,才没有早早去睡。
没想到,这下可好,竟然取不下来了。
若是为了这么个事情,将所有人都闹起来,又有些小事闹大的感觉。
识香窘着脸,将揉的通红的手给收进袖子里。
看着还装着一把花种的木盒,决定不取了。反正这镯子在自己身上也是跟着自己嫁了,就当这盒子就是装花种的好了。
将本来装木镯的盒子收好,放进嫁箱里。识香捂着有点发热的脸,默默的爬上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识香是在喜娘敲门时才醒过来的。
果然人就不能做亏心事,识香一晚上都没有睡得太好。
梦到了无边的牡丹花海,各色异种牡丹争奇斗艳般,开得花色荼蘼。虽然从小在通渠长得,梦里那些异种牡丹却罕有她见过的品种。
识香默默叹一口气,果然是做梦,不然,随便一株牡丹从梦里捧出来,就足够在大崇国的赛花结上夺得魁首,捧回国主赐下的“芳主”名号也不是奇事。
识香坐在桌前一口一口木然的吃着米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将那包花种育出苗来。
梦里五彩斑斓的花色仿佛还在眼前,识香本来只想着种种药用牡丹的心,不由有些松动了。
容来贵机缘巧合也能种出粉裙边,哥哥们特意寻来的种子,总不至于一无是处吧。
吃完早饭上马车时,识香的心还没有归笼,差点在车上一跤跌出来,把花识武和喜娘吓了一跳。
因为不太放心,这次赶车的变成了花识武。
坐在马车里的识香被颠了好几次狠得之后,终于将心思给抛到了一边,在心里默默嫌弃自家哥哥的赶车技术。
同一条路,马车也差不多,就因为赶车的人换了,硬是走出了两条路的感觉。
一牛一马两辆车到小容村时,已经是巳时末。
村里家家院门都开着,院门口摆着长长的一挂鞭炮。大红的马车刚到村口,第一家的鞭炮便被点燃了。
而后,马车经过谁家门口,谁家门口的鞭炮便“噼里啪啦”的爆开。
容家院门口,容小毛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面容上带着一丝薄红,满脸喜气的站着。
花识故站在牛车上,心里对容小毛的不快倒减了几分,对方这次看起来,比上次要真实多了。至少对方是欢欢喜喜的,应该也,会对他妹妹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