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穆帆明天回宫,我叹口气,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最适合逃跑的时候。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就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关注我了,这么好的机会不逃,我就是傻子了。
“叹什么气!嫌活给你分配重了?告诉你,你现在是宫中最下等的侍婢,没让你去掏茅房就已经对你够好了,还敢叹气?”老宫女一根食指使劲戳着我的额头,厉声教训我。
“是……奴婢不敢有怨言……”我又低了低头,恭恭敬敬地说道。一不小心就是一场祸事啊,连叹口气都不行。算了算了,我明天就要跑了,若真是成功跑出去了,这几天的闲气也算没白受。眼见老宫女大摇大摆地走出丫鬟房,我无力坐在床边。
“公……碧欣,你没事吧?”沫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惨惨地朝她笑一个,“当然没事。对了。”从枕头里摸出一张小小的折起来的纸条,我放在沫儿手中,“过了明天,就把这张纸条交给明儿,她知道该将这字条交给谁。”这个“对陛下很重要”的明儿居然没有找人向我兴师问罪,想到这里,我又补充一句,“若是她不愿收,就把字条烧了吧。”
“碧欣,碧欣你不是要想不开吧?”沫儿忽然有些紧张地攥着我的手,“沫儿不知道你和明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论事情怎么样,公主……不,碧欣你都要想开一点,别……”
“嘘,我知道。”看着沫儿,那副关心我的样子与当初的明儿是何其相像,我真是差点又被感动了,“我不会想不开。只是我和明儿有了些小误会,不解释清楚实在不行,当面解释我又不好意思而已。”我面不改色的说着谎,真的很想把可怜的沫儿也一起带出宫去。可如果她也是玄穆帆的人,我该怎么办?我真是怕了。
“真的?”
我重重点了点头,拍拍沫儿的脑袋,“傻丫头,睡吧。”
明天之后,我就是自由之身了。逃跑计划,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哎呀,快,瓶子里的酱油、盐都不够了,让吴公公再补些来,快点!”果然这御膳房是今天最忙的地方,既要为娘娘们准备早饭、午饭,又要把晚宴的材料全部都弄好,每个人都是急急忙忙的。虽然忙,却不乱。我心里暗喜,这样的情况我很满意,每个人除了自己的事情都无暇估计其他,对我来说真是有利极了。
“你们几个,快点跟过来,第三批菜已经送过来了,人手有点不够,你们来搭把手!”一个小公公随手指了几个人,示意跟去皇宫后门。
他当然是没有指我了,可我却悄悄跟了过去,后门的把守不比正门松,我自然是知道。可若是想逃,这后门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快点快点,搬到御膳房后边,还有五车呢!”连小公公自己都开始动手了,人手是真不够了。
我也一样是跟着大家急忙搬着,眼睛却在四处瞟着观察。已经入了冬,车夫们怕菜被冻着,都在菜上盖了一层旧的棉被,可因为他们不能进宫,所以马车都是由侍卫代为赶进来的如今这些侍卫都加入到了“搬菜大队”中,自然是没有时间管我;宫女太监已经是忙得恨不得多生出一副手脚了,也无暇顾及其他,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我四处望了望,众人都在卸车队最后一辆车上的菜,最前边的马车周围几乎没有人了。中间隔着四辆马车,少说也有十五米,我装作要检查第一辆马车上是否还有漏下的菜,掀起旧棉被,若无其事地看看,然后乘众人不注意钻到了马车下边。
“都搬完了吧?”一个侍卫大声问道。
“都搬完了。等下一批车吧。”有公公回应道。
“等一下!”忽然旁边有人大声喊道。
“啊,是钱公公。”
钱公公?他是玄穆帆身边的人啊,听说这位公公是玄穆帆很信任的老臣,侍奉了玄月国三代皇帝。玄穆帆就要回宫了,他不好好想着怎么迎接他的陛下,跑到这御膳房干什么?
“小郭子,秦碧欣可是在御膳房工作?”
“回禀公公,是的。公公您找她有事吗?咦?刚才还看到的,怎么不见了。这个懒骨头,肯定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郭公公见四下见不到我,愤愤地骂了一句。
“住口!不得无礼!快找到碧欣姑娘,不得有误!你们几个,去马车那边看看,你们几个,去御膳房里边找,还有你们,丫鬟房看看!找到碧欣姑娘赶快通报!”钱公公下令道。奇怪,都这个时候了,找我干什么?难道……玄穆帆想永除后患杀了我?何必……我又不会找他报仇。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身上开始冒冷汗。头顶平铺的棉被刚刚好遮住马车板与板之间的空隙,若是棉被被掀开了,傻子都能看到我藏身在下边。难道就这样被抓回去了么?明明都快能跑出去了。我颇有些不甘心地想着。
“钱公公是在找秦碧欣吗?”远处传来秋婷的声音,“碧欣刚刚在御膳房里边帮忙洗菜呢。”秋婷,秋婷,我爱你。咦?不对,我明明在马车下边啊。难道秋婷知道我藏在这里,并且想逃出宫?那她为什么不阻止我?算了算了,先不管了,我哆哆嗦嗦地看着两双黑靴子调转方向,向御膳房走去,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现在能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好了好了,快把马车牵出去吧。”听到郭公公发话,我迅速将裙子别在腰间,像壁虎一样紧紧从下边攀住马车,有棉被挡着,应该不会被发现。
“吴六,马车。”从后门出了宫,侍卫根据名册点名道。那个叫吴六的马夫与其他马夫一起上前牵过自己的车,欢天喜地各自离开了。
刚离开皇宫没多远,还没出侍卫的视线,得再撑一会儿。我对自己说着,手却已经开始发抖了,有些坚持不住了。但若是现在就从马车下边出来,被那些守在后门的侍卫看到,说不定立马又会被捉回去。
终于马车行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松手轻轻从马车上“噗”的一声掉下来。车夫只是开心地哼着小曲,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这个“乘客”已经下车了。
我揉揉磕地有些痛的后脑勺,起身观察四周。貌似是通向某个村庄的小径,路上出了前边越走越远的马车,再没有别人了。苍天啊,大地啊,终于自由了!我深吸一口气,在地上重重跳了两下。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我捏紧字条,与君长诀!与君长诀!秦碧欣,你居然只给我留下这样一张字条,就从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