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陈先生，我不知道你这套歪理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我行事自然我的考量，两军交战虽不斩来使，但你如今无所顾忌地冲入我主营，亦是犯了私入账营之罪，我可以……现在就斩了你！”看到我听到“斩”这个字后身形一抖，玄穆帆哈哈笑了两声，“原来陈先生也不是真的毫无顾忌。这样吧，你既是冒着斩首之险来劝说我，我也得表达一下诚意。只要让你们秦将军以他真真实实的面貌来见我，亲自劝说我，我就撤兵。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我愣在原地，瞪着玄穆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邪邪的笑。亲自劝说？还不能易容？这和把我送上门有什么区别？
“这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底线了。怎么？觉得他一个将军来劝说我一个皇帝掉身份了吗？”
“此事不是在下能做得了主，须得先回去请示将军。”
“好，三日之期还算数。告诉你家将军，妩女国众人的性命全系在他一念之间。他若想得开，大家皆大欢喜；他若想不开，朕就留他一条命。”玄穆帆阴冷地瞪着我，“让他给所谓的亲爱之人收尸。”
出了玄月大营，我骑着马，闷闷不乐地向边城城门行去。
“你就是玉妃。”陈峰都没有用疑问句，直接跟我说道。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叹了口气。“原来玄明帝一直要找的人是你。”
我点了点头，“很生气吧？我骗了你们那么久。我三天后就收拾收拾，去找玄穆帆。给你们带来那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我没有这个意思。”陈峰从后边赶了上来，“只是没想过，传说在洛西宫中受尽闲气的凝玉公主居然是个如此有胆有识的女子。”有胆有识？我尴尬地笑笑，陈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大殿上，那时候你在众人面前不给我面子，让我好生气闹。我当时就想，这白面小子就是会纸上谈兵，怎么能把如此重任交给他。在军营里第二次见你，怒气就更大了，因为感觉是你背后动了手脚，抢了本属于我的位置。在众人面前跟你动手，就是想好好给你个教训。谁知阴差阳错，居然发现你是个女子。当时就觉得，能有如此胆识和武艺的女子不一般，却从来没想过，你会是那人的妃子。你知道吗？你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你出那些个计谋打败玄军，不是你跟我打斗时灵活的一招一式，而是你站在大殿上，告诉众人为何要打这一仗。现在想想，一个女子，能如此深明大义又有主张，实在是难得。”我看着陈峰脸上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我没他说的那么优秀，“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想起，当初为什么打这一仗。若是此时投降，是不是为时过早？”陈峰策马拦在我前边，“所以，请你仔细考虑考虑，不要在这时候离开东宁军会比较好。”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夜深露重，你也不怕着凉。”来人将薄毯盖在我身上，带来一阵淡淡的芳香。
我回头看着秋婷，给了她一个笑脸，将旁边放着包裹抱起来，给她让出位置，“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
“你不也没睡吗？”秋婷像姐姐一样帮我拉了拉毯子，在旁边坐下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其实对秋婷，我是有很深的愧疚的。从最一开始她在宫中对我的照顾，再到她几次三番为我易容、帮我挡住毅云郡主，不过让我觉得最内疚地，是我当初坦坦荡荡地跟秋婷言明我不会喜欢穆宇，可是现在居然对他生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感情。玄穆宇和玄穆帆一样，不是我这种想要过平凡日子的女人能爱的人，这我知道，可是……
“今天的月色好美啊！”秋婷见我不说话，仰头望着天空，闭上双眼，“我还从来没有跟碧欣你说过我的身世吧？”
我有些疑惑，难道秋婷大半夜来找我就是来谈身世的？“还没有。不过平庆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叫秋陌少爷，叫你小姐，你们的身世，应该也不会差吧。”
“怎么说呢，以前不差。”秋婷没有看我，自顾自地说着，“我爹叫韩诚明，是当年玄月的工部尚书。”居然也是玄月人？秋婷看着我一脸吃惊地表情，摇了摇头，“爹爹虽身居要职，但为官恪尽职守，但凡有大的工程，势必亲自督察账目，不容许有一点差错。当年七皇子领皇命修葺柳工河的水利工程，却在一夜之间被爆出贪污了数万两银子。先前的玄镇帝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即便贪污之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未有网开一面。之后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了，七皇子被处死，穆宇和与之有关联的官员全家都被流放，而我韩家，也在其中。”
看着秋婷似乎有些难过，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连上大学都特意选了离家十五分钟车程的我，根本没体会过那种不光离家万里，还要每天做苦力的滋味。我只是轻轻拍了拍秋婷的肩膀。
“我没事的。”秋婷苦笑着继续说道，“父亲在朝中鞠躬精粹，本就落下一身病，被流放之后身体变得更是差了。是穆宇几次三番同守卫讲好话，父亲的活儿才没有别人那么多。父亲感谢穆宇的仗义相助，将他这些年来攒下的经验、人脉全部都交给穆宇，更是在临终前将我同秋陌托付给了他。那时我才知道，父亲原来不光在朝中，在朝野之外也与许多名人智士有交情。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之后都成了穆宇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助他运筹帷幄。”秋婷停了停，喝了口茶，“其实若说起我们两之间的感情，可能更近于是姐弟之情，而不是男女之爱。可是爹爹临终将我托给穆宇，穆宇更是立下重誓，不论如何都要娶我。既然夫君已定，那我就只能用我最大力量去喜欢他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同你讲我心仪穆宇，与其说是在骗你，不如说我是在暗示我自己。这些天你同穆宇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有意，不过因为当初对我说的一些话，你始终都放不下。要知道，对女人来说，这一世，能找一个知你、懂你的男人就够不容易了，更何况，这个男子心中还有你。”秋婷手里玩着茶杯，脸上看不到一丝不甘、不愿，“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顾及我，身为穆宇的姐姐，你的朋友，我真心希望你们俩都能幸福。”秋婷笑吟吟地看着我，脸上带满了祝福。
希望我们都能幸福……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每当我想要同穆宇在一起，脑中就会不自主地出现玄穆帆的脸，或恼怒、或悲哀，一个几次想要害我的男人，一个数次救我于水火的男人，这个选择题，似乎再简单不过……
“你真的要走吗？”趁众人不注意，穆宇俯在我耳边小声问道，“我们或许还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