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想什么呢?”路大夫见我一上午都不怎么说话,敲了敲我趴着的桌子,担心地问道:“药方上写的黄芪,你居然抓成了白芷,让你压点水回来煮药,你却劈了一捆柴回来。紫阳,若是有心事就说,闷在心里不光不能集中注意力,对身体也不好。”
我重重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看已经年过半百,有些仙风道骨的路大夫。这些事同他讲了又能怎么样?他难道能告诉我之后的路要怎么同穆帆走下去吗?我勉强笑了笑,“多谢路大夫了。只不过是和穆帆因为小事拌了嘴,有些心情不好。真抱歉了,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
“哎,你们小两口啊,现在是吵吵闹闹,当到了我这个年纪,恐怕唯一的愿望就只有对方能健健康康地陪在自己身边了。”路大夫坐在我面前,将一叶黄芪放在我面前,“夫妻俩吵架跟生病是一样的,人只要活着就会生病。生病了要吃药,吵架了也要想办法互相解释清楚,不然若是一直拖着,小病会变大病,小吵也会变成大吵。只不过就算是吃药,也要对症下药,若是抓错了药,恐怕这病,也非但不好,反而会更严重。紫阳你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老夫这番话什么意思,想必你也清楚了。”
我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感激,“多谢路大……呕……”忽然一阵反胃只冲上来,我赶忙捂着嘴,冲到了医馆外吐了起来。
“紫阳,你怎么了?”路大夫急忙跟了出来,拍着我的背,语气里满是担忧,“我来替你把把脉……”
“不用了,路大夫,今天早上可能吃了过期的食物,吃坏肚子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我双手撑着双膝,眼前似乎都冒出了金星,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既然这样你今天就回家先休息吧,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把药带回去让穆帆给你煎好了,病好之前,就别来医馆帮忙了。”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路大夫转身走进医馆,颤抖地给自己搭了个脉,顿时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一样……
我怀孕了……
这些天来一直跟着路大夫,把脉我也稍稍学了一点,这脉象应该是喜脉。
我几乎懊恼地想把自己锤死。上次意外怀孕也就算了,居然又……我怎么就这么没心眼儿,在同一个坑里连栽两次都不悔改!
失神地提着路大夫给的药包,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回玄月宫,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恢复记忆的穆帆,我还没有想好将来要同他怎么办……为什么,两次的新生命的到来没有带给我一丝喜悦,反而让我一次次陷入迷惘。我怎么就不能尝试一回初为人母的喜悦,反而要经历这样错乱的纠结。
“不是说中午不回来了吗?”早上我的表现似乎让穆帆有些担心,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药包,把我领进了门,“是不是发烧了?早上就感觉你情况不对,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药我来帮你煎。”
穆帆忙前忙后的开始洗药、劈柴、提水,我皱着眉头偏过了脸,趴在桌子上。他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再次把他的孩子打掉。我倒真希望这次肚子里的还是个死胎,这样我的内疚就能少一些了……或者,或者是我学艺不精,弄错了脉象也有可能。既然这样……就明天再去找路大夫问一下,如果真是弄错了,我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哈哈哈,紫阳,你这是喜脉啊!”路大夫开心地摸着胡子摸着胡子,帮我切了切脉说道,“我就说你昨天的脸色看起来不像有胃疾,原来是有喜了。”
果然……我硬生生挤出笑容,做出一副听到好消息的激动表情,心里却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不错不错,就脉象来看孩子健康得很呢。”路大夫忽然起身,走向药柜,“既然有孕在身,以后就不要来医馆帮忙了,好好在家休息吧。我给你开一点安胎的药,回去可一定让你家穆帆好好照顾你呀。”
“多谢路大夫了,只是,紫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麻烦路大夫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穆帆。”
“这是为何?”路大夫吃惊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头难以理解地看着我。
“因为……”我舔了舔嘴唇,大脑飞快地转着想编出个理由应付路大夫,“因为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我想给穆帆一个惊喜。”
“原来如此。”路大夫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一边抓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也真亏了你们是年轻人啊,还想着个对方惊喜,像我和我家老伴儿,哈,互相惊吓还差不多呢。好,把这些药带回去吧,若是吃完了,再叫穆帆来拿就好,都是些调理身子、安胎补气的药,对胎儿没有坏处的。”
我点点头,十分勉强地接下了药。
“路大夫,我又来啦。”一个彪壮的大汉一瘸一拐地踏进了医馆,向路大夫打了个招呼,“你别说,这针灸还真管用。你看我这右腿,前几天疼得连床都下不了,这几天都能自己走来你的医馆啦。真是多谢你啦。”
“哈哈,有用就好,有用就好。”路大夫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大汉的膝盖,“再针灸三四次你就能上山打猎了。去里屋躺着吧,我等下拿了针就进去。”说罢,路大夫起身拍了拍大汉的肩膀,指了指里门,然后转向了我,“那紫阳,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医馆就不用来了。”说罢,路大夫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里屋。
见路大夫放下了里屋门口的白帘子,我蹑手蹑脚地溜到药柜旁,努力回想着上次玄月皇宫内魏太医给我开的堕胎药方,从药柜里拿了些马钱子、生川乌等,抬脚冲向家。
“紫阳,我先去学堂了,乖乖在床上躺着,等我中午回来啊。”穆帆轻轻在我额上一吻,摸了摸我虚弱的脸,起身走出了家门。
我迅速起身,从窗户上望着穆帆越走越远,一个骨碌翻下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虚弱之态。堕胎药藏在哪里了?对!在床下!我俯身从床下够出了药,心里又生出了一丝不舍。这孩子,到底要还是不要?若是不要,行动就得快些,不然不光穆帆会起疑心,再过些时日连孩子都打不掉了;若是要,我必须马上告诉穆帆,可这样一来我的孩子就必须同琪妃的孩子甚至拔伊诺的孩子争夺王位,我不想让他再走穆帆和穆宇的老路,我真的不想。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你还对男人抱有幻想吗?”我睁开双眼,镜子里那个阴沉着脸的“我”语气里带满了嘲讽,“还记得齐宁鑫吗?他同你的好姐妹上了床之后,就把你跟块破布一样甩开了。”
“不,穆帆跟他不一样!穆帆是喜欢我的!”我避开那双让我感觉格外不舒服的眼睛,大声否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