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月刚换上家常衣裳，清和就来了。
香草上了茶便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吉祥却磨磨蹭蹭不肯出去，殷勤的询问着：“少爷，今儿厨房有新做的梅花糕，奴婢去端些来，少爷用点可好？”
清和抬眼瞧了她一眼，便见她忽闪着大眼期待的瞧着自己，眉心微微一皱，却转面看着桐月，“姐姐可要尝尝？”
吉祥面上便有些不自在，忙挤了笑对桐月道：“姑娘，咱们厨房的崔妈妈做的梅花糕最好吃不过，又好克化，奴婢去端些来，姑娘与少爷用点，也不误晚上歇息的。”
桐月今天晾了她一天，清和又这样落她的脸，防她心中怨怼更深，便笑道：“那你去端些来吧。”
总算将人打发了出去，清和这才放松下来，“姐姐今日辛苦了。”
桐月的笑里多了抹欣慰：“要说辛苦，三姐比我更辛苦些。”
清和虽小，今日的事情竟也没能瞒得过他，想来他在府里也是有自己的路子的。
“我回来时，瞧见六姐在外书房跪着。”
“六姐是个聪明的，就不知闯下这等大祸父亲会不会轻轻放过了。”桐月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却是试探。
她还未见过顾从安，并不知道他的脾性如何，因而拐了弯想从清和这里了解一二。
清和细想了想，撇了撇嘴，难得的露出孩子气的神情：“父亲向来偏爱他们姐弟，六姐又跪了那样久，再有莫姨娘，父亲顶多罚六姐禁足几日罢了。”
桐月蹙眉，顾从安若真这样轻轻放过了，哪里有半点百年大家的规矩和风范！
“太太呢？她也不理会？”今日被算计的可是她嫡亲的女儿，她就算不为顾华月讨回点什么来，墨竹院如此打她的脸，她竟也忍得？
“太太定是知道父亲的态度，所以才懒得理会，如此还能在父亲那里博个大度的名头。”清和一阵见血的说道。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有些低，“姐姐可还记得焦姨娘，那时候她仗着自己貌美，又生了六弟，很有些不将太太放在眼里，行事便与咱们姨娘一般，很是张狂无状，太太面上从不与她计较，对她比对其他几位姨娘更宽和大方，有什么好东西尽着往焦姨娘房里送。有一次那焦姨娘还跟咱们姨娘炫耀她问太太要东西，那可是太太费了大力气才得到的流光观音瓶。她要，太太就给了。可是没多久，六弟就没了，焦姨娘也疯了，那瓶子还是原封不动的回到了太太手中。”
桐月心头一跳，她以为清和年纪小，不懂得后宅阴私，却不想他竟都是看在眼里的。焦姨娘与莲姨娘性情怕是差不了多少，那么莲姨娘的死，他是不是也心里有数？
“姐姐，你才好，府里许多事想来早没有印象。我与你说这个，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儿，有些人或事，不能只看表面。”他这是提醒桐月，太太也不是表面看来的那么和善宽厚。
桐月定了定神，点头道：“嗯，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别只顾着担心我，莫姨娘一反从前的小心谨慎，动作频频，眼下虽只顾着与太太打官司，可你也要当心些，说不定哪天她回过神来就要对付你。”
清和缓缓笑了，清秀的小脸上颇是不屑：“她也不是没有动过手，只是顾忌着父亲与太太，不敢太过放肆。太太又总防着她，不让我沾那边送来的一切东西……我之前不与你说，是不想你担心。现在瞧着她连太太都敢不敬，说不得哪天就要对你不利。”
桐月不由得瞪大了眼，想着之前她还当他什么都不懂，教他存有防人之心，却不料他根本就是个小人精。
“自咱们姨娘死后，莫姨娘似乎也太过活跃了些。”尤氏出身京城望族，莫姨娘不过就是个良民出身，就算她本是通天也动摇不了尤氏的主母地位，那她这些作为图的是什么，总不能就为了恶心尤氏吧。“仿佛没了顾忌般，她怎也不想想六姐跟七弟？”
清和嗤笑一声，为桐月解惑道：“太太将我记在名下，她的算盘落空，哪里还肯像从前那般隐忍。六姐跟七弟，有父亲在，太太也不能薄待了他们。莫姨娘正是仗着父亲，才敢屡次对太太不敬。”
“可太太却并不发作她？”桐月又道，她实在好奇清和知道的到底有多少。
清和笑的意味深长，“姐姐且看着，等回了京城，她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桐月见他卖关子的小模样，也不追问，笑着转移了话题，问了他学堂里累不累，先生教的用不用心，学堂里的饭食合不合胃口……
送走了清和，又迎了顾雪月进来。
“今日多亏了八妹，若非你，还不知要如何收拾呢。”顾雪月也不拐弯抹角，上前握了桐月的手，感激的说道。
桐月一边吩咐香草上茶，一边笑道：“三姐言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今日的事全靠三姐才能化险为夷。”
“面上瞧着确是我功劳最大，我心里却是明白的。”顾雪月感慨的说道：“妹妹今日的情，姐姐我记在心上了。”
桐月拉着顾雪月在软榻上坐下来，亲昵的笑着，“三姐这是什么话，咱们姐妹，本来就该互相帮衬。”
“妹妹说的是。”桐月递出了橄榄枝，顾雪月岂有不接的道理，尤其她已经见识过桐月的聪慧，“眼看着就要回京城了，这于父亲而言是大好的事，对咱们姐妹来说，未必是好事。”
“这是何故？”
“京里的老太太最是不喜庶出的，”顾雪月轻叹一声，“咱们能依靠的，除了母亲，也就是姐妹了。”
京里的顾老太太，桐月从前也是有所耳闻的。现在顾府三房，皆是她所出，其他庶子，早在他们成年之时便分出府去单过了，便是逢年过节都不让他们上门请安问好，也因此落了个薄待庶子女的刻薄名声。诗礼传家的顾家，也曾因这个而遭人诟病过。
可即便这样，能回京城，桐月仍是十分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