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月少不得又安慰她一句：“姐姐至情至性，才会给人可乘之机。说到底，全是旁人不好，四姐又何必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没得委屈了自己，便宜了旁人。”
她这样说，离不了挑拨离间的嫌疑。但她挑拨的光明正大，本来经过大悲寺的那事，顾华月便恨极了顾荷月，只是在府里有顾从安镇着，她自己又只顾着别扭发脾气，也就没顾上收拾顾荷月。桐月一有机会自然少不得要提上两句，就让顾华月给顾荷月找点麻烦也好，省得顾荷月太闲见天寻自己麻烦。
顾华月果然换上了恨恨的神色，“你言之有理，若非他们联手算计，我又怎会……”
桐月与她同住在正院这些日子，不说十分了解她，倒也有四五分了解。她虽看似不好接触，脾气也是阴晴不定，却的确是个性情中人。对桐月好时，很舍得将自己心爱之物赠给她，对她不好时，冲她发脾气甩脸色也是有的事。桐月一开始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些天下来，倒也习惯了。
顾华月到底也没什么坏心，就连想着收拾顾荷月也没什么恶毒的法子，“她不是想进谢家门，一路上寻着机会就朝谢望抛眼色？不要脸的贱骨头，这般轻浮是打量着旁人都是傻子不成。一会我便让人去弄些巴豆来，拉她个七荤八素，看她还有闲心勾搭人！”
她这般简单粗暴的报复，桐月竟也丝毫不意外，只是抿了抿嘴，有些犹豫道：“不大好吧，若被父亲知道，怕要训斥四姐的。”
顾华月冷哼一声，“父亲真要训斥我，我也有话说——她那般害我，父亲仅是禁她足就轻轻放过，可有为我想过一星半点？若非母亲让我忍着，不要与父亲闹，我早就闹开了。”
桐月忙劝她：“母亲也是为了你好，若你与父亲闹开了，母亲为难不说，且还会将父亲推到她那边去呢，日后只怕对她就更好了。”
顾华月瞅了桐月一眼，“母亲也是如此说的——奇怪，你不傻了这脑袋瓜还挺好用的嘛。”
桐月讪然道：“都是托母亲的福，不然小八哪里能好得起来。”
顾华月便道：“你有这份感恩之心，便不枉母亲对你的照拂了。”
她顿一顿，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神色晦暗难辨，“京里老太太一向不喜母亲，这一回去，母亲少不得要受些磋磨，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很是该为母亲分忧解难。”
桐月自然连声附和：“四姐说的是，母亲和四姐有用得上小八的地方，小八自是义不容辞的。”
顾华月便噗嗤一声笑了，翘了指头一点桐月的额头，“你这小马屁精，你不过是个庶女，哪有什么用得上你的地方。只要你乖乖的，不给母亲惹事就好了——”
她一叹，脸上的笑便如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了，“我也没脸说你，我自己就给母亲惹了不少事儿。回了京，老太太只怕也要好生教训我一顿。”
她也不管桐月听得懂听不懂，兀自喃喃道，“教训我也是为了下母亲的脸面。母亲一回京就被老太太下了脸面，大伯母二伯母还不知道有多得意。往常还好，我们可以回阳城，远远避开也就是了。现在父亲已经定了要留京任职，不知道还有多少鸡零狗碎的折磨等着咱们呢。”
她这样一说，桐月也沉默了起来。她对顾家几房并不了解，听着顾华月无意露出的这口风，尤氏似乎很不得老太太欢心，妯娌之间也不和睦，或许还多有龃龉。如此一来，三房回京，不但尤氏要受些折辱，只怕她们也免不了吃些苦头。更何况，听说老太太还十分的不喜欢庶女。
“听说大姐是在老太太膝下养活的。”桐月想起香草告诉自己的一些事，此时便忍不住盘算了起来，“只要大姐在老太太跟前说些好话，老太太再不喜欢我们，瞧在大姐的面上，也不会给母亲多少难堪吧。”
到底尤氏也是大姐顾兰月的生母，老太太再是厌憎尤氏，有顾兰月帮着生母说话，想必老太太也不会太过分吧。
顾华月却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你是不知道，昔年大姐求着母亲要跟着一道到任上，母亲为着不惹怒老太太，狠心拒绝了大姐，大姐心里对母亲……每次回京，大姐对母亲都是不冷不热的。尤其她婚期将至，忙着自己的绣活儿，哪里还管得了我们。”
听起来，顾兰月与尤氏的关系十分不睦，只怕内情并不如顾华月说的这般简单。她打起精神问道：“大姐要成亲了，说了哪一家？”
顾华月瞥她一眼：“你从未回过京城，便是说了，你又知道是哪家不成？不过也告诉你一声，好教你知道咱们未来的大姐夫是哪家的，免得往后别人说起，你什么都不知道，倒显得多笨似的——大姐明年三月就要嫁给忠勇伯府家的世子，这婚事是老太太议下的。老太太倒是真的很疼大姐，几经周折才谈下这门亲事呢。”
桐月不觉皱了眉心，忠勇伯府邓家的世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亲事吧。
与此同时，前头马车里的尤氏与黄夫人谢氏也正说着顾兰月的婚事。谢氏笑着拉了尤氏的手道：“等回了京城，你怕是要忙的脚不沾地了。你们家大姐儿开年便要嫁去忠勇伯府，你这一回京，各色事情忙下来，哪里还有闲工夫能这般与我说话？”
尤氏亦是春风满面，叹笑道：“是啊，这第一个女儿出嫁，夫家又是那样的人家，各色事情都得仔仔细细，不好落了话柄，让大姐儿去了夫家不好做人。”
“邓家不但有正得盛宠的贤妃，听说明年这爵位还得往上提一提呢。不但如此，邓世子我也是见过的，不说玉树芝兰，那也算得上英俊倜傥的，与大姐儿男才女貌，真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佳人儿。”
尤氏笑的合不拢嘴，却是摆着手谦虚道：“我也不图邓家家世如何，只盼着他们两个小的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就心满意足了。”
“大姐儿知书识礼，温婉随和，又是那样孝顺的好人儿，宫里贤妃娘娘逢年过节总少不了赏赐下来，可见很满意大姐儿。日后去了邓家，她的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你啊，只管风风光光的将大姐儿嫁到邓家，到时不知多少人要羡慕你，便是你家那老太太，对你也要宽和几分了。”
提到顾家老太太，尤氏的神色变了变，嘴边笑意微微有些苦涩。谢氏哪里不知道他们府里那本经，安慰道：“你在外头多年，老太太本就不大满意，这回回来，少不得又要借题发作。你也不要太忍耐，否则还要当你尤家没人了！”
尤氏勉强笑了笑，“回去后再说吧——老爷到底是个孝子，虽说对老太太有些心结，可我若当真下了老太太的面儿，只怕他那里也交代不过去。不过姐姐说的没错，我尤家也是有人的，哪里能由得人搓圆揉扁！”
“就该是这样。”谢氏语重心长道：“你若一味忍让，倒惯得她们越发不成样子。若有难处，用得上我的，你尽管与我说。嗐，我这也是瞎操心，尤家大哥哪里能眼睁睁的瞧着你被人磋磨，少不得要敲打敲打顾妹夫。”
听谢氏提及娘家人，尤氏心中一暖，笑道：“这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大哥了，也不知如今京里是个什么情况。”
谢氏便笑着指点她：“明年户部尚书要退了，听说尤大哥很有可能要接任，这可不是大喜事一件。”
尤氏面上喜色更甚，忍不住念了几句佛，与谢氏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