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冷,头顶上一片厚厚的乌云,遮得星月无光,让人心里无比压抑。
刘氏呆呆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帕子和绣棚,却半天都没有绣一针。
吕氏早就有意把三娘嫁给钱家小儿子的事情一直是瞒着里刘氏的,如今庚帖换完了,婚期也定下了,刘氏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不久就要嫁给一个傻子了。这像一道晴天霹雳一样击到刘氏头上,让刘氏有些发懵,她是死活不愿意让苏三娘嫁给一个傻子的,可是她的夫君去世,婆婆又霸道蛮横,并且没来由地看她们母女不顺眼,她该如何说服婆婆让三娘就这么落入火坑么?
苏三娘泼完洗脚水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刘氏一脸伤心的样子。
看到苏三娘进来,刘氏黯然叹息道:“三娘,娘没用,这些年让你吃了不少苦,本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到时候给你找个好人家,没想到这出嫁娘都护不住你,一个疏忽让你奶奶给你定了这么户人家。”
苏三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离出嫁还有这么久,足够她找到机会退亲或者挣够银子走人了,就算没法脱身,嫁过去也不过换个地方吃饭睡觉而已,她不觉得自己会吃亏,可是为了配合屋里悲伤的气氛,苏三娘还是安慰地拍拍刘氏的背道:“娘,既然还没出嫁,咱们就尽量说动奶奶退亲吧!”
刘氏摇摇头道:“这几年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奶奶既然收了银子,是不会再拿出来给你退亲的,再说,你奶奶素来不喜你,你又怎么能说得动她?”
退亲好像很困难的样子,苏三娘立刻改口:“娘,那咱们逃走?”
刘氏奇怪地看着苏三娘:“逃走?这件事想都不要想,这还没分家,咱们自然要听你奶奶的,要真走了不仅左邻右舍地会说咱们不孝,你奶奶还能报官找官府把咱们抓回来呢!这么一闹,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三娘怎么会说这么没分寸的话?刘氏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这丝疑惑刚冒头便又熄灭了,仔细想想,可能是三娘太伤心了没想那么多吧,刘氏以己度人,顿时觉得苏三娘说出这话来也不是很难以理解了。
可这么一来,刘氏就更觉得苏三娘可怜了,又忍不住想洒泪,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摊上这么个爱财如命的祖母,可怜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要把一辈子毁在一个傻子身上了。
咦,爱财如命?想到银子,刘氏突然眼前一亮,走到屋角的衣箱边从最下层拿出一个小布包,十分宝贝的一层层打开。
布包里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通透无暇,触手生温,上面是一对鸳鸯交颈,雕制得栩栩如生,纤毫可见,可惜看起来残缺不全,只有一半,不过如果是完整的,那肯定价值连城,肯定被京城里的那些皇亲贵戚高官家的贵太太们戴在身上,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小村子,还落在刘氏手里。
苏三娘认识这个玉佩,这是当年爹爹送给娘亲的定亲信物,娘亲一直宝贝得不行,就是当初奶奶让娘亲交出所有的衣物首饰变卖,一向以孝为先的娘亲都没有舍得交出去,暗暗地留下了这个唯一的念想,谁也没告诉,否则也留不到现在。
记忆中,苏落雪五岁时曾经因为找东西时不小心翻出来过这个玉佩,当时有些好奇就拿出来看,谁知刘氏恰好看到,当即把苏三娘一顿训斥,还险些动手打到身上,一向温婉和顺的娘亲,竟然会因为这个玉佩变得如此凶神恶煞,自此,这个玉佩在苏三娘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被列为绝对不能碰的禁物。
苏三娘知道刘氏对这个玉佩是何等重视,有时候晚上还会拿着玉佩,忽哭忽笑。
这时,只见刘氏一脸不舍,悲悲切切地拿出玉佩道:“三娘,娘没本事,互不住你,现在手里这个玉佩还值点儿钱,明儿咱们去把这个卖了吧,把银子给你奶奶,你奶奶看到有银子兴许能同意你退婚。”
苏三娘看着自家娘亲一脸的不舍,挠挠头,劝道:“娘亲,这可是爹爹留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了,还是留着吧,就算卖了把钱给奶奶,她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说不定还会以为你私藏着其他值钱的东西,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复杂,到时候她会更加刁难咱们的。”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万般无奈地道:“傻孩子,娘也知道你奶奶的性子,可是不这样,就一分希望都没有啊,你奶奶那个人就是喜欢银子了点儿,趁还没有到婚期,把银子给你奶奶,她见了银子心里一高兴,还可能给你退了亲。不然,你这一辈子真的嫁给那种人,你让娘亲可怎么忍心啊!”
刘氏悲伤不已,又开始抹眼泪。
苏三娘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吕氏才不会满意,给她银子她只会高兴多了笔收入,才不会想着把已经到手的拿出来。
不过,那死鬼老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要不要现在趁娘亲愿意,把玉佩卖了,断了这个念想再嫁呢?毕竟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嘛!苏三娘思绪越飘越远,又看了刘氏手中的玉佩一眼,这一眼,苏三娘突然从刘氏手中的玉佩上看出了一丝不凡。
当年近距离观察这个玉佩时,苏三娘还小,记忆里只知道刘氏十分重视这个玉佩,现在再看,却发现,这个玉佩缺口部分竟然圆润如意,十分光滑,好像是刻意为之,不是不小心摔碎的……
想来也是,定亲信物,就算材质名贵,苏明礼也不会送一个残次品给刘氏的,看来,这玉佩里还是另有玄机的。有什么玄机苏三娘并不关心,只是这玉佩既然不是残次品,自然价值上就提升了不少,她又不能准确的估算玉佩的价值,在这种小地方卖了,一准儿会损失很多银子!
想到不能卖亏了,苏三娘立刻转头坚定地对刘氏道:“娘亲,这是爹给你的定情信物,坚决不能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