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槿轩,一个不受祝福的孩子。成年之后我毅然而然地离开了烟花之城——亡灵者的故乡。我还记得颜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背井离乡,很小我就开始厌倦了这块贫瘠的黑土同除了颜以外的其他亡灵,我不再记得是如何与颜相识的了,却无法忘记为了救我,他第一次杀害自己族人的情景,颜那时的恐惧和他青铜色的瞳仁。
欢喜,兴奋,好奇,无奈,绘声绘色,或者心怀叵测,无论走到哪儿,那时都不再孤单了。
颜是个特别的亡灵,褐色瞳仁的亡灵中少有的怪异的青铜色。成年后,当我第一次站上灼热的土地,光束自命不凡地从我头顶飞过,方意识到自己在同族中同样如此异类,盈绿色的瞳仁不再让我感到美好。
于是在某个情绪低落的黄昏,在辛辣的风翻开充满质感的泥土时,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样活着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阳光拍碎温暖的雨水?年华风干湿漉的眼眶?可我还是值得庆幸的,至少内心不再孤单。长老的出现才彻底宣告我迷茫的日子结束了,忧伤不至于再大动干戈。
“孩子,你叫什么?”
“尊敬的祭司,我叫槿轩。”
“槿轩,我亲爱的孩子,让我来结束你的迷茫吧。”
那时候我尝到了幸福的味道。
长老是一位伟大的祭司,在跟随他的一千多年之后我开始对此深信不疑。长老告诉我,我拥有千百万年难得一遇的天赋和最纯净的灵力,我总能很快学会长老授予的法术和幻术并且融会贯通,有一时我为自己拥有的清澈天赋感到骄傲和光荣。
在那个即将跨入黑色暂且白色的落花季里,我也成了一名祭司,并且以祭司的身份参与和见证了往后的那段艰辛而漫长的黑暗之旅。
“命运的罗盘终须开启,我们只是卑微的蝼蚁,引导的齿轮还将继续,持续下去.”
摩卡陷入了深深地沉睡,我从不知道自己会这般害怕摩卡,害怕他会突然醒过来问我为什么。长老要我相信命运的罗盘会因我们而改变转向。
“我是一个鬼卒,丰都城下的微小生灵,我附属的世界黑白交替,终不见光。”一个声音说着,我就这么听着。
无尽的风总是能灌满摩卡和我的灰白色长袍,我告诉他我特别喜欢“卡”这个字,所以我一直只叫他卡,其实这只是我不喜欢他名字里的另一个字找的借口而已。
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挣脱之后总会泪流满面的躺在我旁边,仿佛看到昔日的自己作为忧伤的祭品贡献给痛苦跟迷茫的深渊。长老向我承诺祭奠之后的美丽才会永恒圣洁地存在。而路径的尘世让他变得愈加难过。
“卡,你向往这样的生活吗?”我指着刚从头上滑过的飞鸟问他,“如果能像鸟儿那样,自由地享受蓝天和白云的眷顾,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他愣愣地看着我,最后告诉我这样一个“真相”。
人类习惯性地喜欢用“自由”形容鸟儿,
总是单纯的附加自己的情感,意图明显地掩饰罪行,
是什么迫使鸟儿被迫离开了大地,飞向蓝天,
单方面地冠以“自由”,是否是对鸟儿的足够尊重?
或许它们更加希望脚踏实地,只是广阔拥挤的大地早已被比自己强大的异类占据,为寻求安生之地它们根本别无选择。
它们是否真正自由,或许只是厌倦了陆地的人类移情别恋上了尚且新鲜的蓝天白云罢了。
“卡,请你冷静下来。”亲吻他如孩童般的稚嫩脸颊。
疼痛他的难过让我忘却了自己体魄虚弱的事实。而事实上,一段美好的幻想,会因为喜欢蔓延出许多后文,现实的被动让人总是百感交集,寻取幻想的主动权随即成了当务之急。慢慢地,贴近实与虚,真与假,内心的憧憬得到了短暂满足后,活下去的决心才能更坚定。
埋葬空旷平原的巨大黑暗。
“尊敬的长老,请您告诉我关于预言之术。”
“孩子,那可是连伟大的祭神纳图安都敬畏的严禁之术啊!”
“尊敬的长老,这一点我知道,可卡是自由的,请您让他幸福地.”
人界,高温变得不再是空穴来风。
“卡,请你向我保证。你会善良地活下去的,对吗?”
“是的,我会活下去的,我美丽的祭司。”
那时候他说得一脸无邪。
人界高高的山峦上,有长老和卡同我扬起过的长袍,在矫情的夕阳余辉下久久地流淌。除此之外还有浑浊上凝聚的零下苍雪。
自私地认为忧伤的孩子内心必定充满善良。人界中黑色玫瑰代表的花语让我十分苦闷,我更加愿意信奉致黑是圣洁的象征且为善良所有。人界的海岸线,退潮后布满死去的珊瑚漂亮的尸体,海底柔软的沙石,还有阳光下晃眼的贝壳。
后来当我再次来到这片灼热的土地时,内心无法归于平静,即使长老和卡使我不再孤零。
雪白的发色令卡存在得十分突兀,好在,心中那份执迷不悟囤积起的厌恶并非发自肺腑。
“槿轩,我美丽的祭司,你的头发比这里任何一个人的都要红艳。”
“卡,这我并不在乎。”
那时我多么想要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告诉他我只在乎你是否善良的,可我并没有这样做。卡就像是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单纯的理解世上的一切同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内心的空白与空荡却在他眼里烙不下一丝痕迹,他开始仰望这里的天空怀念尘世的夜空。
曾今忍着呛人的泪水在天空下写下这么一句话:小时候的天空很蓝,映在我纯净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暇丝;后来,天空依旧很蓝,眼神却混浊不清了。
终于,摩卡让我真正地走近了域落城,这座无数次梦里牵绕我的悲伤城池。
当破灭的废墟在寒冷里艰难呼吸,巨大的黑焰冰冷而神秘出现到我眼前时。不可否认,我慌了,认定身体里微湿的心脏铁定无法承受。
此时的热风,烘烤着四肢发烫。
我从不了解卡居然拥有这般强悍的力量,劣根未泯的想象力中倔强着我的信仰,和殊途同归的内心一样。当我来到中央神殿,倾颜已经倒在了开满红莲的妖艳中,我开始意识到那个人将有危险,不受约束的黑焰仿佛要吞噬一切。
身体不由自主地飞扑过去。
意识模糊的瞬间,我看到繁华的悲伤落在卡稚嫩的脸颊上,不断地向我呼唤,哭喊。
“卡,我亲爱的摩卡,我亲爱的摩卡.”
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该是死亡前短暂的失声?还是耳鸣呢?
我看到自己站到一个分岔的静默路口。
居然会叫他摩卡,不是一直疼痛那个字眼的吗?牵连其内的还有域落城主,我能看到他同样盈绿色瞳仁里写满的难过与悲伤,开启之父无尽的忏悔同无奈。
我深深地知道自己此刻正走向同倾颜一样的路,途径会是开满红莲的妖艳景象的吧。
关于预言之术,传说能看破前世今生,超脱生死必经之轮回,洞察幻化成像之术,后会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失明之后的恳求得到应予。摩卡,盈绿色的水晶将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温暖清澈的微笑。
“颜,有你存在真的是太好了。”
“摩卡,我亲爱的摩卡,请你善良地活下去.请你善良地活下去.”
“勇敢的孩子,光与火的守护不会因此结束,艾娜为你而骄傲!”
这是最后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