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亮的办公室在三楼,很容易就找到了。办公室门上简简单单的写着正楷的“厂长”二字,这样的字让念秋想到了吴亮的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一如这正楷字体一样,江铃敲了敲门,很轻的几声,不像江铃的作风,念秋知道她是怕惊着了里面的人,江铃过份的谨慎让念秋心里有些难受,难道吴亮会变得如此脆弱?等待开门时,江铃转头看了念秋一眼,那一眼似乎包含了许多含义,念秋假装不懂的低声问:“看我做什么?”
“是想让你等下好好安慰他,你对他来讲,绝对是一剂良药。”江铃轻轻一笑低声回道。
念秋狠瞪她一眼,面前的门轻轻的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不是吴亮,是一个看起来与吴亮有几份相似的年轻男孩。念秋心想着应该是吴亮以前提起的弟弟吴朗,她正准备开口,那吴朗轻轻一笑道:“你好像是念秋姐吧!”
念秋没想到他竟然认得自己,于是点了点头,眼睛往内瞄去。
吴亮在听见弟弟叫念秋的名字时,微怔了一下后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念秋和江铃,表情有些愕然,脸竟不自觉的微微有些发红。他不希望念秋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令他觉得很尴尬。
念秋看着他,略显长的头发,下巴上的胡子似乎也是几天未刮过了,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十分憔悴的模样。她的心隐隐的作疼。他何曾呈现过这种状态在她面前,她见到的他都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这样的他真的很难让她接受,不觉眼角有些湿润起来,却是未说出一个字,只是看着他,心疼不已。
“吴亮,你打算让我们一直站在你门口吗?”江铃看着两人神情不对,赶紧打趣道,也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吴亮一听,将身子一让道:“里面请,里面请。吴朗,去帮我给她们倒两杯水来。”
念秋被一旁的江铃拉着进了屋里,她四下打量着这办公室,面积虽不大,但布置得还很别致,只是那办公桌上的一盆文竹有些发黄了,一定是吴亮这几日忙于处理公司的事而疏于照料。念秋这样想着,心里有些泛酸。她还记得那次吴亮跟她谈起公司时神采飞扬的情景,还记得他说后悔回万州太晚了,说如果早些回来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可如今的情形,他真的能度过这个难关吗?那停滞下来的车间便说明了他的公司真的是要倒闭了。
念秋坐在椅子上,紧张的绞着手指,她有些讨厌自己这个样子,明明是来安慰吴亮的,却是紧张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略一抬头,对上吴亮凝视的双眸,她讪讪的笑了笑,问:“你还好吗?”
吴亮不自然的回她一笑,淡淡的回道:“还撑得下去。”他努力的掩饰自己的悲伤情绪,不想她为他担心。
吴朗端了两杯水进来递到念秋和江铃二人手中,看了看念秋一眼后退了出去。江铃一看吴朗退了出去,便也站起来冲吴亮一笑后径直往外走去。
“唉!江铃,你上哪儿去?”念秋江铃要离开,立即叫道,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四处看看,你陪着吴亮说会儿话吧!”江铃说话间已走向门口。
念秋看着江铃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时才转头看向吴亮,极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江铃可能是想参观参观你的公司。”说完却又有几分后悔,明明他的公司就要破产了,还有何参观的价值,这样说来不是有些讽刺。
吴亮听出是念秋故意解释,恐怕是怕自己误会些什么。他指了指她身后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然后走到一旁的办公桌前拿了个本子过来道:“我这副模样,让你见笑了。”
如此生分的话,听在念秋耳里十分别扭,她楞了半会,依旧能感觉到眼角的温热,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想流泪的冲动,却只是想哭,心里疼得难受。走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轻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这样客气,我又怎会看你的笑话。”
他低头看着她,那眼角隐约的泪水,令他心痛,他终究是让她难过了。江铃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他有些懊恼的转过头去,不敢看她一眼,只是扬起手中的本子沉声道:“这就是皮丽丽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他没有多余的解释,知道她和江铃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境况才来此安慰他的。
念秋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个本子上,封面已然是很旧了,甚至有些发黄。她默默的从他手中接过本子,轻轻的翻开。这是一个日记本,准确的来讲是吴亮从前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着他与她从前的点点滴滴。
念秋的脸随着上面的文字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白,她只知道女孩子喜欢写日记,却未曾料到吴亮也是这样心思细密的人。上面所写的有些事情她都已记不太清,可他却字里行间中描绘得十分精彩,看着就如刚发生的事情一样真切。她再也不敢往下看了,只觉心蹦蹦直跳,合上本子,抬眸时,对上他凝望的双眼,只是那眼里透露出复杂的感情,是她看不懂的,只看到了淡淡的忧伤。递回本子到他手中,他转身惆然一叹。念秋的心里一酸,玄然欲泣,却是生生的忍了下来,将泪水咽进肚里。如果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感情未放下,那皮丽丽也不会如此对他,她见过那女孩,看起来很阳光很可爱的样子。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抹了抹眼角低声唤道:“吴亮,对不起!没想到是因为我。”
吴亮转身,上前一步忽地伸手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哑声道:“不怪你,不怪你,我不怕公司破产,不怕没有钱,我只怕你和别人结了婚,我连想你的资格的没有了。”这个拥抱他渴望了多久,如今却大胆的实现了,以前他一直犹豫着不敢,如果早些这样,或许她就不会跟那个叫祝毅的在一起了吧!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也是喜欢这个拥抱的,能感觉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念秋没有拒绝,任由他抱着,心里温暖至极,只是一听他提到“你和别人结了婚”时猛地醒悟过来,她是与祝毅快结婚的人。用力的挣开他的拥抱,喘着气看他,悻悻的讲道:“可是,还有两个月我就要与祝毅结婚了。”
“我知道,你的事情我都听江铃讲过,如今我已是这样,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一个人一直爱着你,从年少时就开始,直到永远,直到此生。而皮丽丽,只是我觉得到了这个年纪该找个人结婚才交往的女人,我从未对她付出过感情。尽管她卷走了我的钱,令我现在几乎一无所有,我却无法怪她。只是这堆难摊子,可能要一段时间来收拾了。”吴亮有些尴尬的看着推开自己的念秋黯然讲道,脸色更显苍白了。
念秋原本还以为他被女朋友设计卷走了钱很痛苦,她原本是要来安慰他的,可看情形,他似乎不需要安慰,而自己却因为他的话而在慢慢动摇,想着该不该跟祝毅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