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她们进入牢房后,狱卒便锁起了门,坐在了一个可以观察到她们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卫子夫看见了交膝坐在墙角的楚服,她从未看见楚服这样狼狈过。身上被鞭打的一道道血痕还在溢血,平日里梳的整齐的发髻也被抓的凌乱不已,不过,乱遭的发丝间还牢牢的插着一个银色步摇。
楚服听见卫子夫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夫人怎么有空过来?”
卫子夫对她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感觉非常窝火,她走到楚服面前,一把抓起她的衣领:“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你是不知道,皇后正在被皇上她们审问,如果你做了就承认,没做就抵抗,现在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摆给谁看?”
卫子夫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样生气,但就是心里好着急,好像如果不快点解决这件事情,她就会错过什么,或者说,会失去什么……
楚服惊于卫子夫认真的表情,她拧起眉,同样的目光迎上卫子夫:“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帮皇后求情,不要让她和此事扯上关系……”
卫子夫颤抖的问道:“那,你就是承认,巫蛊的小人是你做的?”
楚服硬生生的点了点头。卫子夫惊恐的站起来,挥起手臂使劲打了她一巴掌,这大力把楚服身子甩侧一旁。
“为什么!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为何你处处跟我做对!从前是,现在也是!都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的你还是放不下吗?巫蛊……真是可笑,你知道你这个愚蠢的举动会害死多少人吗!甚至连你一直庇护的皇后陈阿娇,都有可能是其中一个!”
楚服没了面纱遮盖了面庞,挨了卫子夫一巴掌后,和那个长长的疤痕一起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听过卫子夫的话后没有反驳,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仰天大笑了几声:“巫蛊……不是对你施术的……呵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管怎样去改变,结果都是一样……这是为什么!”
“不是对我?楚服……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你们?”
楚服看了看卫子夫,愣了好久。突然,她身子向卫子夫那边倾去,原以为她是要晕倒,却未想楚服的双手环住卫子夫腰身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一个拥抱。
卫子夫身子惊的僵硬:“楚服?”
楚服轻轻搂住卫子夫,语气带着些哭意:“卫子夫,这次的事情,不能挽回了。我才发觉,自己以前错了好久好久,该恨的不是你,该怨的也不是你,可是发现的太晚了,甚至连巫蛊娃娃上名字都没有来得及写,就落得如此下场……”
“什么?没有来得及写?你不是写了我的名字吗?”卫子夫摇着楚服,急于确认这件事。
“要写,也不是写你……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都落入了一个人的陷阱里了……”
“到底是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卫子夫拽着楚服的双臂,对她这种模糊不清的话语,感到非常焦急。不知为什么,卫子夫留下了眼泪,她有种莫名的害怕。
“卫子夫,我求你最后一件事,让我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我有东西要亲手转交给他,求你了……”
楚服跪地。这是卫子夫第一次看见如此无助的楚服,带着眼泪的楚服,狼狈不堪的楚服。
“好……我答应你……”卫子夫点点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从衣怀间掏出了一瓶青色的瓷瓶,颤抖放在楚服的手中:“这是鸩毒,必要时,自己喝下罢……”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楚服已经难逃一死,而且犯了巫蛊之罪被处的极刑,一个比一个残忍。鸩毒毒性强烈,死亡时间短,痛苦也断,若救不了楚服,这也是能送她舒服上路的法子。
楚服微怔,随即一笑,推开那个瓷瓶:“自从被皇后娘娘救起的那天后,楚服就答应过她,今后决不会自己了结生命,楚服一定会说到做到,即便是痛苦的极刑,楚服也能坚持到受刑结束为止。”
沐婉在旁已然动容,泣不成声。卫子夫却是愣住了好半天,天下间竟会有如此潇洒不羁的奇女子,甚至连死,都也要惊天动地吗……
卫子夫猛地下跪,跪倒在楚服的面前。这是卫子夫对她的第二次下跪,那次是道歉,这次,是对她的敬重和钦佩。
“我一定会让皇后来见你!”
诺言这东西,卫子夫本不相信。因为它太脆弱了,经不起风雨和考验。但是楚服却让卫子夫还可以相信这世间还有承诺可以坚持到最后。
楚服对陈阿娇的不离不弃,直到濒死还要守住当初的一句保证。这样的信仰,她怎能不跪拜于前!
狱卒在催促,卫子夫和沐婉只好离开牢房,最后一句话:“我一定会让陈阿娇来见你……”
最后一个回眸,越走越远,楚服的身影,消失在地牢的黑暗中……
沐婉接着很快打听到了宣室殿的消息。皇上暂时下令将陈阿娇幽禁在椒房殿,待此事全查清楚后在处置楚服和陈阿娇。
卫子夫知道时间不多,楚服在牢中的话就说明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即便是保不住楚服,也不能牵连上陈阿娇,至少,要守住楚服的心愿。
卫子夫午膳也没用,急急的赶去了椒房殿。
陈阿娇抬眼看到卫子夫的时候,很是诧异。但她不同于很久以前,不由分说的就开始乱骂卫子夫。
这次她耐心的听完了卫子夫所说的楚服在牢里的事情。卫子夫问道陈阿娇:“皇后娘娘,你可还记得楚服姑娘之前有什么怪的举动吗?在做巫蛊娃娃之前?”
在牢里的楚服,似乎不愿意说出她知道真相,至于为什么卫子夫一点也猜不到。如果楚服做巫蛊娃娃不是为了诅咒卫子夫,那么对象会是谁呢?
陈阿娇脸庞的轮廓明显的消瘦了一圈,她吃力的摇了摇头:“之前,我们都是和往常一样……要说楚服古怪的地方……就是,有一次,她换掉了椒房殿的香烛,虽然她没跟我说,但我还是发现了,因为是小事情所以也没多问……不过,这大概也不是重点吧……”
“换香烛……”
卫子夫以为,楚服那样的女子,不是会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若换香烛是奇怪的举动,那么她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还有,楚服在牢里一直念叨的那个人,始终没有透露姓名,是在保护那个人吗?还是隐瞒那个人的身份,是在保护陈阿娇?
“等等!娘娘,之前的香烛是不是一直由东宫送来的?”
陈阿娇点点头:“东宫的宫婢一直有送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
刚才的那一瞬间,卫子夫脑中滑过一丝不好的设想,若楚服不肯说出的那人是他,那么那些香烛会不会……
不过今日陈阿娇有着往日里没有淡然和从容,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喜欢吵闹的女子,现在看上去像是一个经历过许多人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