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惜妩手中的药盏,那墨黑浓稠又带着浓浓血腥味的药早已凉透。猗黛抿紧双唇愤恨地上前扳过他的身体“为什么不喝药?”
榻上的雪洛听见猗黛的声音,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修长的睫毛上沾染着些许晶莹的水渍,不知道是额头流下的汗水,还是因为极尽隐忍所流出的眼泪。
面对猗黛的斥责,雪洛仿若没有看见般轻轻拉过她的手放于自己的心口处“丫头,你感受……到了吗?”简单的一个动作似牵扯出他全身仅余的气力,眉间的邪兰越加凶猛地闪烁了起来。
猗黛正欲开口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却有小小的起伏在她的掌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发现令她立刻忘记了所有想要说的话,只专注地聆听着那小小而又实际存在的声响。
“是心跳!”知道她亦不敢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雪洛轻声开口。“我不想再为了活着而杀害更多的人,那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本就不该存活于世的妖孽……”声音越见低迷,到后来就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和窗外枝叶沙哑的婆娑声。
“阿洛,你怎么了?阿洛!”猗黛慌乱无措地摇晃着雪洛的身体,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身问一旁站立不动的惜妩“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近乎咆哮地嘶吼出声,她就像是一头濒临绝望的困兽。
“怎么回事?”惜妩不屑地讽刺出身,却在盯向雪洛的眼神中溢满了深深的不忍和心痛。“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为了向你证明他也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他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赌!赌一场毫无胜算的赌局!”
“药?是不是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了?”似是再也听不下去般,猗黛伸手夺过她手中的药就要往蜷缩着身体的雪洛嘴里灌,却被惜妩劈手打落了下去。
“别逼他了!他在抗拒喝药,就算你再怎么灌也是没用的。况且他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他若是一心求死,又有谁能救得了他?”
那一个死字似是说中了她心底最深的一块伤痛,无情地挖开了她所有尘封的伤口。猗黛匆匆起身步至惜妩的身前,“砰!”猝不及防的一跪,让半昏的雪洛瞬间清醒了几分,锐利的眸光直直地盯在猗黛跪在地上的双膝,仿似能从那细长的眸子中溅出火来。
“我求求你,救救他!我已经让他替我死了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他,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有一种心痛,弥坚彻骨。有一种牺牲,无关风月!
榻上的雪洛奋力倾出身体双手拉住猗黛的双臂两侧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有什么自他的眼角悄然滑落,似暗夜里明媚闪烁的宝石,惑人心智。“为我下跪,不值得!”
不值得!多么简单而又令人倍觉荒诞的借口!
惜妩轻勾唇瓣,笑得苍凉至极“不是我想不想救,而是他想不想活!他现在的身体,只能依靠冥宫里的千年玄冰冻住他体内四窜的血液,控制住邪兰嗜血的心性,再慢慢以药相左,方能保住性命!”
“冥宫?”
“你认为他现在还会跟我回去吗?”惜妩倍觉可笑的问她,转身便欲离去,却被身前的猗黛紧紧地攥紧衣袍“他会跟你回去!”两指急点在他的肩侧,下一刻,身前的人便软软地瘫倒在她的怀中,再也不见半丝动作。
“阿洛,你说,桃花什么时候会再开?我想放风筝了,看着风筝自由自在地飞在空中,不受束缚,那种感觉,一定很好!”女子侧卧榻上,依偎在男子的怀中,无限向往地幻想着,回忆着曾经的美好与温馨。
男子双眸微闭,安静的仿似早已睡过去了一般。猗黛眉眼含笑地转头,看向雪洛苍白若纸的脸,像小时候一样问他“若是风筝掉到树枝上去了,我还会缠着让你帮我捡的。你一定还会像小时候一样,满脸不屑地骂我白痴吧!”
像是得到了男子的肯定回答般,猗黛倔强起扭过头去“骂我也没用,到后来,你还不是会帮我捡回来!”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像是忆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阿洛,你一定也很累,对不对?”
“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们去找一处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起来好不好?若是你遇见了一位可以与你比肩而立的女子,我就看你们白头到老,恩爱天齐。若是你遇不见,那我就陪你漫看四季美景,闲赏百花落放……”
车辙滚滚而起,惜妩驱马奔向皇宫之外,车内的雪洛依旧一副安然若睡的样子,静静地侧躺在车内的床榻上。
芷兰阁内灯火黯然,猗黛蜷缩在方才的床榻上,身后早已不见了述说的对象,却还依旧无限向往地说着“到时候,我老了,牙齿落了,头发也花白了,你一定会很鄙夷地嫌我难看吧!我想那时候,你一定还是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就算老了,还是可以迷倒一群山野女子……”说到这里,女子轻轻地笑了开来,似是真的看见了有无数山野女子围着男子打量的场景。
室内渐渐清明,红烛亦流尽了红泪,软软地瘫倒下来。一缕明媚的光线透过天际厚重的云层穿插而入,点亮了一室光景。榻上的女子絮叨不停的嘴方才停了下来,轻轻地伸出手,感受着阳光照在手上的温暖和明媚。
“等这一切过去,等这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整衣束袍,冠发修带。这一刻之后,他依旧是这轩辕皇朝手握重权的安陵王赤轩,这一刻之后,他将要开始一步步摧毁这整个轩辕皇朝!
朝堂之上,轩辕傲天怒目喝斥,甩手将手中的折子劈盖在秦槐的头上“好大的胆子!来人!”一声暴喝,殿外的御林军分批而入,很快便将朝堂之上包围了起来“带人前去丞相府搜查,务必将整个丞相府都给朕翻查个干干净净!”
秦槐砰然跪地,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密折,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迅速地映入了眼帘:丞相秦槐密谋不轨,暗自私造玉玺龙袍,意欲谋朝夺位!
“冤枉啊!老臣一生为朝廷尽忠尽责,万万不敢有次谋逆之想法,皇上明察秋毫,一定要还老臣一个公道!”秦槐俯身而下,痛呼冤枉。心下却也胆战心惊地思虑着是何人要陷害于他。
如果只是无凭无据的栽赃陷害,等御林军翻查之后,就可以还他清白之身,若来人是有备而来,那这封密折之后的含义,绝对不止一纸诬言那么简单。
轩辕傲天起身离座,来回疾走在高台之上。到后来,似是实在等不下去般又唤来一队侍卫,想要亲自驾临丞相府一查究竟。秦槐颤抖着起身,尾随其后,却始终被御林军与轩辕傲天之间隔开数米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