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定是累了,你再陪他睡会,我这就去为你们添酒加菜!”颤抖着转过身体,强忍住溢满瞳眸的泪水,倔强地不肯掉落下来。
“不用了!”猗黛缓缓地从轩辕澈的怀中坐起身来,偏头掩住那酸涩的双眸“这酒中的毒,是我下的!”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她在这酒中动了手脚,却还心甘情愿地喝了下去。
尚宫紫蓦然转过身来,几步扑至她的身上,似是发疯般地扑打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是这么的在乎你,这么的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忍心这么对他?你的心,是铁做的么,你究竟有没有心,究竟有没有?”无力地揪紧她的衣袍,她哭的声嘶力竭,丝毫没有了往日端庄高贵的仪态和风范。
“或许,该无心的人,是我!”怔怔地看着安然若睡的轩辕澈,漫天的飞雪轻盈地落于他的脸侧,却是久久不愿化去。若无心,便不会再这么痛!
“你不值得爷这么喜欢你,不值得!”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像是为了说给她听,又像是为了说服她自己。狠狠地推开身前的猗黛,尚宫紫踉跄着靠近一旁伏在石桌上的轩辕澈,伸手拂去他脸上晶莹的落雪。
“你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得来的,又是什么?”尚宫紫苦笑一声,仰面逼回那不断涌流的泪水“这皇宫本就不适合你,又何必为了他人委屈自己?”
“带他离开吧!”猗黛收回毫无焦距的目光,轻声启口。“带他离开这个充满争斗充满血腥的地方,带他远离这肮脏而又污秽的世界!”
尚宫紫愤恨地轻嗤出声“放心,这个皇宫,我们不屑再待!你放心做你的安陵王!”语毕,用她那瘦弱的身体,搀扶起石桌前的轩辕澈,一步步,踏离这个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地方。
“安陵王?”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寻常的百姓,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再背负这么多的仇恨,不用再背负这么多的伤痛!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等阿洛的伤好了,他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她可以给阿洛物色一个可以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到时候,他便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忘却所有的爱恨情仇,就只做一次真正的她!
车轮滚滚的声音伴随着凛冽的冬风呼啸着吹响在她的耳畔,一声一声,似是碾在她的心上般,尖锐的刺痛感阵阵袭来,痛的她连四肢百骸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这一刻起,有些什么,真的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日,举国上下便传遍了太子突发旧疾,于轩辕三十九年十二月七日薨。
是年,太子一党悉数瓦解。新皇登基之典定于轩辕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由晋安王轩辕夙继承大典,成为了轩辕史上的第四代皇帝。
“他们已经出了帝都,再不派人去拦截恐怕就来不及了!”才从右翼军中调回的蔡京书语意深重的提醒道,放虎归山只会留给自己一个致命的危机伏患,等到敌人羽翼渐丰的时候,想要连根拔起,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黑暗中,一袭紫色罩纱长袍的男子双手按压在书桌上,像是在极尽隐忍着些什么,身上四散而出的杀气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一股森冷迫人的寒气,直逼心底。
“砰……”古木色的檀木书桌终是再难承受住这巨大的力道砰然碎裂,生生地折断一脚,轰然塌陷。
“好一招暗度陈仓!本王是该庆幸自己将会有一个如此足智多谋的军师,还是该夸她有如此勇气竟连本王亦算计在她的计谋之内?赤猗黛,你当真如此在乎他?”双拳紧握,猛地将身前塌陷向下的书桌掀翻过去,扬起一室的纸笺,漫天纷飞。
蔡京书垂首立于一旁,还是第一次见王爷生这么大的气。自回京以后,他就发现,王爷似是有些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滔天的变化,只是具体是什么,他却是怎么也无法猜测到。
“你很在乎他是吗?本王倒是想看看,到底谁才是这最后的赢家!”轩辕夙黑眸微瞠,犀利的眸光疾扫而过,像是捕捉猎物之时所发出的势在必得!
距京城帝都千里之外的龢城:洋洋洒洒的雪花漫天地飞舞起来,晶莹剔透的雪花瓣沾染在她削弱的指尖上,美得令人心动。
眸光轻移,越过那枯旧的蔷薇刺藤,已是雪花翻飞的季节,它早已没有了春日葱郁繁华的景象,只是上面落满了堆积的落雪,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简陋别致的竹屋前,男子端坐竹凳上,一袭淡青色的衣袍在漫天落雪的映照下,似是能散发出一股清雅沁人的翠竹香气。广袖微伸,指尖轻挑,便有空灵怡人的琴音自他的指尖流泻而出,连周围飞舞的雪花亦随着他的琴音轻盈地舞动起来。
竹屋内,一女子撑起一柄雕花油纸伞缓步而出,拾着碎步,走至男子的身边,微微地将伞倾斜些许,遮住了男子上方那纷乱的雪花。整幅画面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和美好。
让人只看着,便觉得有一种置身人间仙境的感觉。
“不进去看看?”
水玲珑蓦然收起撑在头顶上方的油纸伞,瑟缩着身体躲进了猗黛的伞下。她就是看不惯她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仿似全世界安静的就只剩下她而已。
见猗黛不答,她又接着问道“你该不会千里迢迢从帝都赶来,就只为了看他们夫妻两人恩爱无双的模样吧?”早知道如此,当初她就不该硬缠着要跟她出来,她只是觉得帝都之内的大街小巷已经毫无新鲜可玩的地方了,一听说她要出远门,就硬缠着要随她一起。
“原来,他过得……很好!”没有她,没有她的左右相伴,亦可以过得如此安逸自在。
“怎么会不好呢?不用操心朝廷之事,亦有美娇娘相伴左右,若是我,也觉得神仙的日子,也不过是如此了!”水玲珑不屑地瞥了一眼远处的两人,不满地嘟囔出声“你倒好,自己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倒是成全了他们一对神仙眷侣!”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移步回身,手中的油纸伞亦舞动出一个轻盈的弧度,带起了伞上沾染的雪花,旋动着飞舞起来。
“是好结局!不过好的也是别人!”水玲珑嘟囔着快跑几步,跟上了猗黛渐行渐远的脚步。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一直静默抚琴的轩辕澈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迅速地抬起眸光,却在接触到那一片荒寂无人的空旷之时,眼中的落寞神色遍布瞳眸,荒凉了漫天风景。
接连五日的日夜兼程,猗黛终于赶在了十二月二十日抵达帝都。新皇登基,轩辕夙将一切大小琐事皆交由她一力承办,不知道是为了惩戒她的自作主张,还是想要为了从中寻错借机一并将她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