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来了!”芸芸显然不以为意。
王熙凤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吗?戈蓝猜测着这个鹰究竟是何方神圣,连见个面都这么曲折。不过,听他的声音,和自己原来想象的有点出入,不是健壮的中年,而是年近半百的老人家。“我是戈蓝,既然要见我,就不用再故作神秘了吧。”
这时,穿着一个深褐色旗袍、挽着发髻的老妇人出现了,她身材矮小,有些瘦骨嶙峋的。她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出来的。当这个老妇人站在大厅中央时,戈蓝和芸芸都惊呆了。
“这……这是……”芸芸嘴中的烟掉了下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疑问。
戈蓝更加诧异,她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人,不能相信,这都是真的。“姥……姥,为,为什么,会是你?”
“鹰说不想出来,所以,我就代替他出来了。”对于戈蓝和芸芸的反应,戈黛毫不在意。也许,在她看来,她们这样这是正常的。
芸芸很快恢复了镇静,她重新坐下来,问:“他自己为什么不出来?”
“我说过了,他不想出来,而我,也不想让他出来。”
“姥姥,为什么……”戈蓝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她接受不了,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看见这个人。“告诉我,姥姥!”
但戈黛根本就无视戈蓝的存在,她对芸芸说:“见到长辈,就是这么说话的吗?这么多年,我的话你都忘记了吗?长辈说话的时候,你该怎么样?长辈站着的时候,你又该如何呢?”
“奶奶,我错了。”芸芸站起来,低下头。可是,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屑,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行为嘲笑这个老太婆的迂腐,挑战她的权威。芸芸嘴角重新叼着的烟,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
这一声“奶奶”,让倍受冷落的戈蓝掉进了冰窟窿里,除了自己和瑾哥哥之外,姥姥还有其他的亲人,原来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了,她难道一直在欺骗我们吗?芸芸叫鹰为爸爸,叫姥姥为奶奶,那姥姥不就是鹰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是惩罚吗?是最大的惩罚了吗?
“蓝儿,”戈黛似乎终于发现了戈蓝的存在,“不需要那么吃惊,姥姥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今天叫你来,就是要把这些事都告诉你。”
“那你赶紧说呀!”
芸芸说:“不着急,人还没到。”
“人?还有谁?”
“该来的还没有来,现在说了,不就没意思了吗?要完整地进行一场演出,演员是必不可少的,否则,观众又怎么会尽兴呢?”
戈蓝做了个深呼吸,她是尽最大的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你们还叫了谁?不会是……”
“你猜对了,”芸芸吸了一口烟,丝毫不理会戈黛的反感。“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不是我们叫他们来的,而是,他们自己来的,记住了,是他们自愿的。”
“不是……”戈蓝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头一看,果然是,端木彦风和戈碎瑾,还有佐藤冰木原。不是说好了要佐藤先生保守秘密的吗?他怎么能这样呢?都说了不能让这两个人知道的,可现在,一切都在自己计划外发生着。
佐藤冰木原微微行了个礼,说:“不好意思,香奈惠,我没有遵守我的承诺,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端木君和碎瑾君。”
“戈蓝,这个和佐藤先生无关,是我们自己坚持要来的。”端木彦风说道。
戈碎瑾接着说:“蓝儿,的确是这样的。姥姥,您怎么会在这儿?您这几天都上哪去了呢?怎么不在家?”
出乎意料,戈黛也在这里,戈碎瑾同样是惊诧不已。他首先看到的是戈蓝,不过说了一句话,就看见了戈黛,没想到彻夜未归的姥姥,竟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好了,人都到齐了,奶奶,我们开始吧!”芸芸说完,忽然就死死地抓住了戈蓝的胳膊,那样子,就怕戈蓝自己逃走或是有人要将戈蓝夺走似的。
戈黛在原来芸芸做过的太师椅上坐好,点点头,说:“虽然不需要这么多人在场,但是,既然是芸芸的决定,那也没办法了,那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戈蓝扭动着身躯,可芸芸的力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端木彦风喊道:“芸芸,你放开戈蓝!”
“放开戈蓝?可能吗?”芸芸吃吃地笑了,她的手往后一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弹簧刀,轻松地一按键,锋利的刀刃弹了出来。芸芸将刀面贴在戈蓝的脸上,从上往下来回移动着。同时,另一只手还是牢牢地抓着戈蓝。“你们以为我叫你们来是干嘛的?团聚吗?别那么天真了!我是叫你们来感受痛楚的,痛楚,你们知道吗?”
芸芸这一举动,惊呆了现场所有的人,他们刚刚开始以为芸芸只是想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戈蓝,没想到,她真的带着把刀在身上,而且现在就放在戈蓝的脸上。尤其是戈黛,惊慌失措地问芸芸:“芸芸,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事先并没有说好要这样的吧!只要拿到钱,就行了!”
“姥姥,您怎么能这样?到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戈碎瑾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他现在知道了,这些都是姥姥的计划,原来,他们怀疑姥姥是正确的,只有自己,天天和姥姥在一起,却还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
“事已至此,我亲爱的奶奶,我就实话和您说了吧!”芸芸把“您”字说得特别重。“我之前是和您还有那个爸爸说好了,只要负责把戈蓝带过来就行,其他的事情由你们来说,但是,我并没有承诺,我不会中途改变主意啊!现在,我就改变主意了,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怎么样?”
“你……你就不怕,鹰?”
芸芸将刀移到戈蓝的脖子上,一动也不动了。“怕?他怕你,我却不怕你,我连你都不怕了,为什么还有怕他呢?”
“可是,我是你奶奶,他是你爸爸!”戈黛激动地站起来,拍着桌子。
“奶奶?爸爸?哈哈哈哈哈哈……”芸芸仰天大笑起来,好一阵子,才停下来,说,“别笑死人了,还奶奶爸爸呢!首先,你不是我奶奶,他不是我爸爸;其次,就算他是我爸爸,那你也不是我奶奶;或者说,就算你是我奶奶,他也不是我爸爸。”
戈蓝被芸芸持刀挟持,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也许,是目睹了太多的死亡,见证了太多的消失,还有各种各样的污浊了。对于此时的结果,戈蓝明显和来时紧绷的神经大有不同,比较见到戈黛后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只是,刚刚听到芸芸说了这么一番话,她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姥姥和鹰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你,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果然是我的宝贝,什么都知道。”芸芸在戈蓝的嘴唇上吻了一吻,笑容灿烂得好像冬日的阳光一般。
端木彦风从来到这里直至现在,还一句话也插不上,当他看到芸芸对戈蓝的动作后,冲动地就要往前走,幸好被一旁的佐藤冰木原拦住了。“端木君,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再等等吧。”
戈黛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全都知道了,你们不要想着还要隐瞒什么。”芸芸的神色在那么一瞬间,就转变了,悲伤的眼神,痛苦的表情。“很多年前,是多少年前呢?起码超过十年了吧,我知道,我只是你们收养的一名孤儿,而在两年前,我知道了,鹰也是你收养的。还想欺骗我到什么时候呢?如果我自己不知道的话,就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让我一辈子都活在谎言里面吗?还有戈蓝,还有戈碎瑾,他们也和我一样,永远活在谎言的世界里。”
戈黛就好像说谎后被人当成拆穿,脸涨得红红的。“不是这样的,芸芸,其实,我们是想像正常的孩子一样让你成长。”
“还在说谎!”芸芸一激动,手中的刀划过戈蓝雪白的脖子,一条不浅的口中开始渗出鲜红的鲜血,大家都惊呼着,而芸芸,还是激动地说:“正常的孩子?什么叫做正常的孩子?小的时候,我喜欢的花裙子,你们不让我穿,非让我穿裤子;我喜欢的布娃娃,你们不让我抱着,非要给我买手枪;我喜欢的糖果,你们不让我吃,非要我吃辣椒……必须学会爬树,却不能和小朋友们一起踢毽子、跳皮筋儿;必须在烈日下暴晒,冰雪中行走,而不能在房间里安睡;必须……必须做男孩子做的一切事,而我,我是个女人!这一点,是你们忘记了呢,还是故意忽视了?”
戈蓝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端木彦风和戈碎瑾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芸芸的刀还架在戈蓝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听戈黛和芸芸对话,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才是整件事的导火索。
“我们只是……”戈黛刚要辩解,就被芸芸打断了。
“别再给自己找借口了。你们是故意的,你们要改变我,将我彻底变成一个虽然有女性的生理,却有男性的思维,体魄,乃至是性取向,你们是拿我做实验,结果也正好证明了,你们实验成功了!”
戈蓝一听这几个字,再也顾不上脖子上的伤口,瞪大眼睛看着戈黛,问:“姥姥,连你也在拿人做活体实验吗?这是真的吗?”
“这就是真的,就像你被凌菲雅抓走的目的一样,其实,我们都只是试验品,不止我们,还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孩子,只不过,他们都失败了,所以不在了,而我们三个人,作为成功的案例,被留了下来。”芸芸的眼睛盯着戈蓝脖子上的血,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很是饥渴。
戈黛大声训斥道:“芸芸住手,你先把戈蓝放了,再这样,她会死的!”
“死?你心疼吗?你是真正的心疼呢,还是害怕自己如此完美的试验品没了,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