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老头子,总爱装模作样。”薛燕早是不记恨医仙了,心里反倒怀着感激,只是口里不饶人地道:“哼,本姑娘做的菜好不好吃,需要你个老流氓评定吗?”
医仙也没再看薛燕,而是把手里的金翅羽交给韩夜,道:“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吧。”
“多谢前辈。”韩夜向医仙诚心诚意地抱拳施了个礼,道:“希望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那还是不要了。”医仙继续拿起书来看,漠不关心地道:“来找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非病即伤。”
“也是。”韩夜淡然一笑,道:“那我等就此拜别。”
医仙一手持书一手向外扬了扬,道:“去吧。”
于是,韩夜引着云梦和妹妹出了正堂,薛燕则留在最后,有些不舍地看了医仙一眼,终于下定决心,她将书抱于胸前,向正在看书的医仙深深鞠了个躬,展眉轻声道:“谢谢你,老书呆子。”
也不知圣书医仙是没听清还是装傻,他眼睛依旧盯着书,问了声:“什么?”
“没什么。”薛燕睁着水灵灵的美眸笑道:“去死吧,老书呆子,嘻嘻。”说罢,她便将双手持书背于身后,俏生生地转过身去,高高兴兴地跳步出了门去,舞动的长发和天蓝色饰带尤为可爱。
医仙听了薛燕的话,不怒反喜,他微笑着翻动书页,心中道:“韩夜,你带着这三个姑娘,怕是要过得比我们从前更为精彩了。”
当然,薛燕是看不到医仙那愉悦的表情了,因为她已随着她的同伴在和风暖日中远去
话说韩夜一行人离了医仙居,兄妹俩各载一女并剑飞行,这次是韩玉载着她的梦姐姐,韩夜则带着同伴薛燕。韩玉望着脚下渐渐远去的雾海,问韩夜道:“哥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回蜀山修炼以报家仇?”
韩夜还没开口,他身后的薛燕便笑道:“呆瓜妹就是呆,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为什么不先找个地方玩玩呢?现在就想回去啦?”
薛燕这次算是猜透了韩夜的心思,他并不太急于报仇,如今重拾妹妹又与云梦相逢,若不带着众人一起散心同游,又如何对得起这八年的离别之苦?所以,韩夜便淡然道:“小玉,我们兄妹,还有你梦姐姐此番相聚,正是缘来之时,为兄足有八年未曾带你出游,九州之大,你不想同我我们一起游历一番吗?”
“想~~!”韩玉听哥哥如此一说,再没有片刻犹豫了,她笑道:“话说回来,哥哥确实有很长时间没陪过我们了,这次说什么也得在一起。”
韩夜望着远方天地交融之处,道:“天大地大,我还从未带过这么多人同游啊。”
韩玉身后的云梦也道:“就这样吧,陪着大家,飘到哪里是哪。”
“好啊,梦姐姐。”韩玉笑道。
薛燕纤眉一扬,道:“是的,本姑娘正好缺两个伴,不然又要被某人欺负了。”
“哼。”韩夜冷然笑着瞟了薛燕一眼,又望向前方。
众人在空中随意飞行,看遍脚下名山大川、新村旧城,锦绣河山尽收眼底,快至黄昏时,众人才开始放低高度,在一片红白相间的月季花丛中停了下来。
当时日光渐暮,天边有红霞升起,成片的月季花恍如娇艳的海洋,在微风中向韩夜等人友好地招手,花丛上多有彩蝶飞舞,那五颜六色的艳丽更是点缀了这片月季花丛。
如此人间美景,令云梦心动不已,她第一个下了剑来,挪着弱柳扶风的莲步,走进了花丛之中,在暮光之下轻轻抚慰那些娇柔的鲜花。
韩玉将剑收回鞘中,随云梦赶去,道:“姐姐小心,月季花可是带刺的。”
“没关系的,小玉,它们不会伤我,月季的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并不会伤害呵护它们的人。”云梦提起淡黄罗裙,弯下身来,若兰的素手抚摸着那些花瓣,对鲜花们温柔一笑,道:“你们说对吗?”
话音刚落,一阵伴着花香的风起,月季们纷纷迎风摆动,似在为云梦所说的话欢呼。
韩玉立在云梦身旁,娴静地欣赏着这位美人与花共处的情景,细细回忆,她也有八年时间未曾见过姐姐与花共舞了。
妹妹如此,哥哥更是心情愉悦,望着远处的佳人,他打开酒来,开怀畅饮,美景犹在,人生几何?
薛燕站在韩夜旁边,微笑着把一双纤手环于身前,半喜半怨地望着远方的云梦,道:“云梦真是的,快天黑啦,应该找个城镇歇脚了,总不能让大家都睡在刺人的花丛里吧?”虽说如此,薛燕也挺喜欢云梦那温柔可人的模样,因此只是怨几句,并不打算破坏此等氛围。
这时,云梦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在群花中站起身来,月眉一蹙,问身边的韩玉道:“小玉,对了,这里是何处?”
韩玉回忆起经楼里记载九州地里的图志,对云梦道:“梦姐姐,这里是何处小玉尚不清楚,但没记错方位的话,商丘就在这附近。”
“商丘?”云梦微微睁大了玉眸,问道:“就是那宋国故城所在吗?”
韩玉睁着清秀的美眸对云梦道:“正是啊,姐姐。”
“嗯。”云梦似是明白了什么,默然点了点头,向着月季花丛的尽头走去。
韩玉不明所以,问道:“梦姐姐,你要去哪?”
云梦挽着素带,在灿烂飞花中回过头来,香发如九天星河般飘散,玉眸似春波流水般勾魂,她却是蹙着愁眉对韩玉道:“听说,宋国故城旁有处青陵台,我正想去那里看看。”
“是吗?”这时,韩夜走了过来,温声道:“云梦,既然想去,不如我们陪你一同前去吧?”
“嗯,我正想正想和你一起去看”云梦略为羞涩地将头微微低下,点了点头,韩夜不知她这般娇羞又是何故,也没多想,只带着众人沿着月季花海深入。
没走多久,穿过一小段树林,众人看到了一座高达数丈、古老斑驳的石台,以及它旁边依附的一些老旧建筑,天色愈见暗淡,建筑中已亮起数盏灯火,看来这里虽然失落已久,却还有少数人居住。
云梦并不关注这些,她登上石台的台阶,用洁白的素袖拂过栏杆,心中思绪万千,上了台去,却见台上空无一物,云梦玉眸里透着一些失落和怅然。她凭栏眺望远方,片刻之后,似是发现了什么,却又柳眉一蹙、闭上美眸,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花,那映着暮光的泪花正如明珠般美丽动人。
薛燕搞不懂云梦何故突然落泪,便问一旁的韩玉道:“喂,呆瓜妹,云梦这个大笨蛋在干嘛啊?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就算了,没事落什么泪啊?”
“我也不知道啊。”韩玉无奈地望着石栏前得云梦,暮光落在那美人无瑕的俏面上,点点晶莹,化作深情。
还是韩夜看出了云梦流泪的原因,他朝着云梦的视线望去,颇为理解地道:“是因为那树吗?”
薛燕和韩玉一听,这才注意到台前十丈之处有两棵梓树,这两棵梓树不同于其他树,它们的根部相互缠绕着,它们的枝条相互交错着,颇像一对相互依偎的夫妇,周围除了这对树便再无其他草木,伴着黄昏的残阳,令人顿生凄凉之感。
三人都想明白云梦因何落泪,于是向她靠近过去,却见那美人紧闭着玉眸,柳眉之间尽诉哀愁,玉面之上泪光闪烁,香泪满怀,忧伤的模样令人心碎,她用动听的声音吟了一首诗,道:“青陵台畔日光斜,万古贞魂倚暮霞,莫许韩凭为蛱蝶,等闲飞上别、枝、花。”
云梦把手轻轻放在胸前,吟诗时用情颇深,泪已洒满衣裳,她细细体会着个中辛酸,忽而听到渐渐接近的步声,便睁开如月似玉的美眸,转过头去,蹙着愁眉,娇美地望着向她赶来的那个男人,极尽温柔地道了一声:“夜。”
云梦的回眸实在太动人,韩夜见她那模样,不免也为之心头一动,他问道:“云梦,你因何流泪啊?”
“因为那树。”云梦望向那两棵交织意浓的情树,黯然道:“夜,你可知那树叫什么名字吗?”
韩夜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薛燕和韩玉也不是很清楚,只等云梦再作介绍。
云梦收拢着柳月愁眉,柔声道:“此树名曰‘相思树’,亦作‘连理枝’,传说战国时宋康王有一舍人叫韩凭,他的妻子何氏生得貌美如花,宋康王垂涎何氏的美色要强占于她”
“诶,等等。”薛燕没等云梦把话讲话,便看了夜、梦二人各一眼,道:“一个姓韩,一个貌美如花,怎么听着像你们俩的故事一样?”
云梦无心谈这些,带着淡淡的忧伤,她道:“韩凭和何氏十分恩爱,他不愿自己的爱妻被康王夺走,便多番抗阻,但宋康王却是个暴君,他囚禁了韩凭,还逼他做苦役之事,韩凭万念俱灰,以死相抗”
韩夜听了,深有感触,便温声问云梦道:“韩凭就此死了,那他的妻子怎么办?”
“他的妻子吗?”云梦柔美地叹息着,就好像那个女人就是她一样,她道:“何氏见自己夫君已死,悲伤不已,哭了三天三夜,那日,她穿着最为好看的衣裳,把自己装扮得十分美艳,假意和康王说要登台接受他纳妃的请求,上了台后,她向天拜了拜自己的夫君,然后毅然决然地跳下青陵台,与韩凭同赴黄泉”云梦忧伤地说着,迷人的玉眸里隐隐透出她对情的忠贞,她道:“何氏死前也曾留书一封,请求康王为他们夫妇合葬。”
韩家兄妹听到这里皆心生怜悯,连一向多话的薛燕也不再打岔,而是皱着纤眉问道:“后来呢?宋康王大发慈悲了吗?”
“他怎会大发慈悲?”云梦将宛如白兰的妙手扶于栏上,纯洁的衣袖拂去石栏上的尘埃,她望着那棵相思树,道:“那宋康王见何氏骗了他,竟与韩凭同生共死,不由大怒,非但没接受何氏的遗愿,还下令将两人的坟墓分到五里之外,希望让他们死后也永远无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