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了?”
他的喉咙骨龙着,似乎因为是恐惧在颤抖所造成的下意识动作,这几乎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他咽下空气,用舌尖顶住上嘴唇,湿度让他恢复点人的感觉,他艰难的答道:“第12……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自己嘴唇干裂如同土块的时候居然一次次的压榨自己,通过舌尖顶住嘴唇这种行为以获得点点唾液润湿自己的口腔,好让自己能回答上他的问题。
他圣徒的行为被锁链困住!
对方很满意囚徒的回答,他微笑到:“嗯,居然还有意识,你还要继续维护学院可笑的校训吗?”
双方进行这相同的对话已经12次了,好似乐此不疲,他们像复读机一样定点复读,真让人恶心。他看着对方温和的脸,那是一张谁也不会心生恶意的脸,这种人谁也会给他满分的印象,他的笑容和亲人般予人温暖,如果……这样的人掩藏着自己,他用这样的一张面具在欺骗所有人。他突然明白画中的恶魔为什么总是带着圣母的笑容,他兀地明白了许多。
这样的人是恶。
车誉看着面前那怪物的脸,熟悉的脸庞,刺骨的回忆带着他憎恶的心。他身边的涂余已经承受不住痛苦昏死过去,胸口12道伤口整整齐齐的滑下,每刀的深度,宽窄度几乎没变,折磨他们的人把已经骨子融进了刀里,他切刀就像菜刀落入菜板般随意自信。那个人挥舞着手中的折刀,看着囚犯稚气的脸,那种还带着小孩般幼稚的笑容让他毫不迟疑的插入对方的手心之中,并且细细品味着对方脸上的痛苦之色。他每一次入刀的点总是上一次入刀的地方,起初刚结痂的伤口再度被插破,血顺着旋转的刀口流了出来,眉毛抖落出汗水,痛喊声击打在黑白色的米格地板之上,重重回荡。涂余再一次的从那噩梦般的声音中找出一丝的清醒,勉强的睁开自己的眼皮,透露着乞求。他没有折磨人的那种愉悦感,他只是在做老师要求你擦黑板那种简单的事情一样,很认真,但不会带入感情。他开口说:
“车誉你始终是一个懦弱的孩子,一直活在保护之下。而你呢?怎么样,你还要继续保护他?”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令人毛骨悚然,那个疯子只会在一个人身上开刀,认认真真的下刀,切开,就像切牛排般具有耐心,或许他就是抱着这样态度切刀的。涂余或者车誉,选择题的两个答案,由谁来选择为对方承受这一刀,涂余的脸被他抬起,死死地压住在车誉的面前。
“后结果主义总是成为人类的动机。”这是老师上课时候的给车誉他们授课的知识,他以鄙视人的态度看着上课老师的文酸,他总觉得这些人的脑子是秀逗了才会整天研究这些可笑的东西。那个老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列车司机,你的刹车恰好坏了,铁轨上有五个孩子正在开心的玩耍,而你发现有一条废弃的分轨上有一个孩子很孤单的在望着那五个玩耍的孩子,你会怎么做呢?”
简直就是无聊到无可救药!车誉懒得听老师的剩下的话,他呼呼大睡,他——汗水渗渗落下!
他直视了这个问题,对方甚至更为变态,他要他们互相出卖对方,他上课的时候永远是那么认真,那位老师一定很骄傲他的学生将这个问题延伸,不在是道德上的内疚感,而是直面人类最卑鄙的一面,这个家伙真是了不起!程笃果然是一个好学生!
“不要……啊!”
车誉的脸再度惊恐,他的手疯狂扭动,腿间的铁色金属脚链疯狂的撞进着地板,火花在不知处悄然熄灭……他一寸寸的看着涂余脸因痛苦而痉挛,所有细微的表情,他眉毛间的抖动,牙齿间流出的鲜血,泛白的脸,汗水打湿的头发,一切的一切,毫不保留。那如同锯木的声音纠缠在车誉的耳边,回想着,落着,飘荡着,一声声的刻在心上。
那张死鱼的脸最终失去知觉的支撑,这已经是第十三次,他终于无力的倒下。
车誉的头无力的低下,不断的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瞳孔中的黑缩为了一点,白色,无尽的白色,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了一点,变成肮脏的液体,滑落在他脸上,最终和他嘴角的鲜血混合在一起,红的妖冶……车誉怔怔的看着,手崩裂伤口,死死的握着,脚链叮当作响,呼喊声、笑声、泪水、血水……
“程笃,你这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活剥了你!”
程笃猛然咆哮,他拉住车誉的头:“废物!你这个废物,你只能这么多的力气浪费在这无力的嘶吼之中。而涂余则是为你挡下了这一切,废物!”车誉的头皮被抓起,那把熟悉的折刀打在他冰冷的脸上,“再问一遍,告诉我——学院的目的!”他嗤牙咧嘴,青色的鳞片覆盖住他的脸,好看的黑瞳化作了狰狞,轮廓依旧是那么熟悉,身上的那股味道还是没有改变,一切都没变。
车誉最终懦弱的哭了,他始终什么也做不了。
……
车誉看着来人的影子有些担忧,身边的涂余依旧警惕着四周,他们被报点了,李家的人冲进了这里,可是换来的是车誉和涂余作为学院学生的骄傲,那些人今夜估计在也无法回去见到自己的朋友。
街道的灯影之中,一个人影幽深而长,就像一条冰冷的蛇,他走的很慢,那股气息很熟悉,不可能不熟悉,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无法忘记,现在,车誉根本不可能忘记。双方都没有动手,如同很多年就培养了的默契,事实也是,都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命令,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他脱掉了自己的黑帽,脸上没有表情,因为被青色鳞片所覆盖住了一切,身影难以置信的高大,一股别样的压迫挤压着少的可怜的空气。
略微破旧的青衫,一条白色的布带勒住腰部,一把小刀别在那里,干净的黑色麻布裤子,黑色的老布鞋尖有一个洞,白色的布翻出,卷起的裤脚露出猩红的僵硬皮肤,就像红色的花岗岩。
“程笃?”车誉颤抖着,涂余则一把拉住了车誉,挡在车誉前,举起手中的枪,脸上紧张的表情从刚开始便一直未变。
“嗯。”对方很干脆的承认,却没有朋友般的轻松。
“你应该死了。”涂余的表情逐渐凝重,他手指扣着扳机,随时都有可能射出子弹,准星只中的那个怪物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样子。
“嗯,早因该死了,可我活着。”他回答。
车誉的手空在了半空,空气已经变得很潮湿,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的呻吟声汇聚在了一起,车誉从涂余的背后走了出来,眼里好似有一束光,看见了明天。
“程笃?”车誉的声音和他的年龄般稚嫩,他再一次的问道。
……
他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在思考些什么,他最终选择说““不,妖。”
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就这么说道。
“这样啊。”涂余很是满意,他手指迅速扣下,那些人的呻吟被呼啸的枪声盖住。涂余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尊称他为肆层楼的先生,这个称号是一种地位的代号。他是一个军人,16岁时,他被父亲送到了军队,参加了东域对苇原国的战争,他身先士卒,活了下来。对于军人的感情远比先生来的更加强烈些,与此同时,这种经历让他对于感情的控制让他接近了冰冷的生物准则。对死亡的嗅觉,作为军人的执行力还有一颗冰冷的心以及出神入化的枪术。在动用先生的能力之时,甚至能把子弹击碎苍蝇的翅膀的笑谈变为震惊的现实,先生这种能力甚至在涂余看来只是为了自己的枪术平添的花,他相信自己的枪如同相信自己的情人。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情人背叛了他。
子弹在空中的轨迹完美的映现在脑海里,可是那个怪物的速度却快过了子弹,快过了一切,子弹消失于黑暗之处,来人现于目光之前。
“难怪人类要灭掉你们这群畜生,你们完美的令我们嫉妒啊!”他咕哝的强行说道。
那只妖捏住涂余的喉咙,他的旁边是那个呆呆的孩子。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味道,涂余选择了开枪,并非因为作为军人的反射,而是先生的力量他无法相信能对付面前的敌人,他只能寄托于科技的力量。他不可能赢程笃,当那个男人作为人类的时候,他便无法生出和那种“怪物”对抗的勇气,而他现在面对的是妖,令整个人类都颤抖的种族。
……
程笃再一次的把刀插进了车誉的手心之中,平稳的旋转着刀锋,“你们只是学生,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只需要知道学院这次想干嘛。”那个男孩低垂着头,眼睛紧闭着,恐慌之后的汗水透湿了衣衫,昏死过去的涂余躺在了一边。他只得抽出折刀,用勒在腰间的白布擦干净血迹,转身推开铁门。
一个等候多时这里的房门主管立马赶上前,头因恐惧而非敬畏低着,他只是李家一个普通的房门主管,在大学里读过些书,成不了先生,之后一直把自己以文人自居,饮得些墨水,写的了些小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直到他遇见这个男人,一只真正的妖。历史书里描绘着大量的妖,无一不是嗜血,****,暴躁,冷漠却又强于人类的生物,否则人类不会选择歼灭这种怪物,而非签订什么条约。虽然那文人的思想总是在期望着自己能与一只美丽的小妖邂逅,但当遇见一只真正面目狰狞的男性妖之时,他心中却早已把无数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只期望这爷是一位素食主义者。
“爷,本家来信说,柳家已经开始行动,柳青控制住了赵家和唐家两位长子,逼他们交出魂玉。所以本家希望一些事不要打破进程,柳家已经有两块魂玉了。这是……”
房门主管立马递出手机,“柳青派人护送她妹妹回家的路线。”
程笃没有看向那个主管,他知道那个人的那份敬畏是恐惧,面对他的恐惧,和那天一样,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姿态。从以前的欣赏和敬畏变成了对他的恐惧和憎恶,这样真好,他是妖,本来就是被恐惧,以前的只不过是谎言,他欺骗了所有人,也许那种感情也是假的,即使是真的,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程笃走出房门,夜渐渐黑了。
“居然折磨了他们一天。”程笃嘟囔着,单薄的衣衫被晚风吹的咧咧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