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行驶在这条被人称之为地狱之路的山道上。蜿蜒曲折的小道,给本就难行的山路凭添了几分死亡色彩。广播一遍又一遍的放着,某位知名音乐家的乐曲,显示屏中一幅幅激战的画面,映着纤细的指尖,键盘的声音哒哒作响。一旁的手机拼命震动,只是主人恍若未闻。
“卿水小姐,您是要直接回家么?”司机询问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关切。卿水指尖微顿,键盘突兀的敲击声音停顿下来,沉寂无语片刻,继续虚妄的对手激战。
“卿水小姐……”司机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他心知后座的女子眼下未必愿意回去她那所谓的家,只是职责使然,必须开口。
卿水眉头紧皱,蓦然咒骂一声,双手重重按在键盘上,发出巨响:“去X市。”平淡语调却从她唇间吐出,丝毫听不出任何不满,仿佛刚才咒骂出声的并非是她一般。
“可今天是清明……”司机怀着几分忐忑开口提醒,卿水合上笔记本,透过后视镜看着司机,嘴角洋溢着嘲讽:“是你的清明节么?不是就去。”
“唉……”他叹了口气,尽管是明明知道的结果,还是要问,跟在卿水身边开车几年某些问题李励明明知道,却还是不得不问。大家族的可悲之处就是没有小康之家的幸福安乐,卿水这些年所经历的他都看在眼里。
不着痕迹的抬头,后视镜里透出单薄的身形,它的主人支着头透过厚重的玻璃看着窗外飞逝夜景,不知在思量着什么,手机又不依不饶的震动起来,她却始终没有接听,李励几次三番想要出声提醒却又无奈沉默。
许多年来一到清明节F市总是纷扬起细雨,似乎连天都在为逝去先人祭奠,让人压抑莫名,音乐透着浓重的诡异,伴着夜景流逝在卿水眼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再也难起波澜。在外人眼中,她是荣耀加身,前途无限的年轻作者,朝气蓬勃,谈笑风生。而在她自己眼中,这一切不过是烟云过眼。
‘诡异命格于身,多纠缠……’突兀的一句歌词引起卿水的诧异,支着头的手放下,神色变得惊疑不定:“这首歌……”
“嗯?”司机疑惑回头,卿水摆了摆手,正要说些什么,蓦然睁大眼睛满脸惊恐:“刹车!”
司机听到卿水的呼喊,下意识踩下刹车,车速却始终不减,至此一刹,两个人都像是才想到什么似得:“跳车!”一句指令从卿水口中吐出,说着要动手解开安全带,却拉扯不开。与此同时听到司机绝望的声音:“安全带……卡住了……”
黑色迪奥急速行驶在山道上,车里司机拼了命的踏着刹车,想要解开安全带,前方不远的悬崖一步一步逼近,而车里人却无计可施。蓄意谋杀四个字从卿水脑海中清晰的跳出,记忆过滤了出发前的点点痕迹,富贵女子带着虚伪的温婉笑意,年轻女子那眼中闪过的冷芒,都在她的记忆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
卿水的面上显得有几分颓然“难怪啊……真的是良苦用心啊……属于我的清明……”这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随着话音的落下“轰隆——”一声巨响充斥这整个山腰,紧接着是车疾驶下悬崖,不断的翻滚,车里的两个人都已昏迷,半空中一声爆破,耀眼的光在黑夜中隐显,将周围阴暗的景色映照出来。附近居民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醒,只隐约看见从那条满是诡异的山路上冒出的爆炸火光,久久消散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有意识来时,已经漂浮在半空中,身边漂浮的是为她开车的司机李励。
不由讪笑,这些笔下经常表述的事物,以让她明白一切。看着司机迷茫的打量四周,她开口:“不用看了,是我连累你。”他们对她当真是穷追猛击,毫不松懈啊,她看了看虚无的天空喟叹一口气,双目之中透着薄凉与哀愁,只是白白连累了无辜性命。
前方迷雾乍然,黑色的身影缓步走向卿水,在她与司机的面前停下,冰冷的音调响彻在卿水与司机李励的耳中:“你们,有七天。”没有过多的解释,说完这句话消散于虚空之中。
李励微微一怔,看着那黑色迷雾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迷惑不解的朝卿水这边投来一眼。
“头七么?”只见卿水唇角划起漂亮的弧度,抬头看着充满阴霾的黑夜,闭眼思索,突然睁眼,看着前方驾驭着并不熟悉的力量前行:“黑夜之后还是黑夜,也许你可以尝试回去看看。”
李励漂浮在虚空中思考着卿水留下的那句话,看着卿水的背影微微叹息,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他并不是少不知事的青年,有些事情只要一想就能明白,即使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灾难,也清楚不能改变些什么。只是卿水说的那句‘是我连累你。’让他燃起别样思量。
高速路上偶尔有夜行的车,灯光刺目,卿水尝试接受这样的异样,看着路上偶尔有几个与她一样的存在,对她指指点点,她也恍若未闻。
“现在插播一条消息,今天凌晨在F市地狱弯道发生爆炸,原因不详,警方正在进行进一步的调查。”F市的新闻网向来领先其他城市。
“果真是再强大的力量,也难以敌过人心对欲|望的追逐。到底是我高估了亲情,还是我低估了人性?”卿水听着新闻喃喃自语,看着不远的繁华街景,如今她已再难融入。不同于从前笔下文字的张扬,她此刻的话仿佛看穿世人洞悉红尘一般。
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拥着她的腰,她挽着他的手,面上是娇俏或者幸福的笑容,左右两侧的小摊吆喝着来往行人。她漂浮在这样一条街上,看着下面人群从灵魂深处所散发出来的真心与虚假,仿若看戏一般的神情浮现在她的脸上。
卿水自车祸之后便一直如此游荡在这条街上,是在期许那偶然的相遇,还是......街头巨大的电视屏幕中,那位打扮的中规中矩得主持人,正用平静刻板不带一丝感情的播报着,有关她的报道:“最新消息,几天前发生在XX公路的爆破与失踪多日的新生作家卿水有着莫大关联,据有关人士猜测,卿水有极大可能已经遇难,消息正在进一步的证实,现在让我们将镜头切给正在采访卿水家人的Y记者。”
看着电视荧屏中虚伪面孔,她唇边的笑意悄然变深,垂着头冷笑道:“猜测?看来F市的新闻网也不过如此,”
“卿水小姐,已经第七天了,您不回去看看么?”李励跟在卿水身边六天了,自从遇难以后,他回去看过一趟便又回到卿水这边。
“回去?”卿水看着李励,目光扫过他背后的巨大荧屏,一瞬的茫然过后,轻轻吐纳了一口气:“从来就是一条回不去的路,怎么回去?又如何回去?”
“未必。时间到了跟我走吧。”沙哑苍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黑雾突兀的出现在这人群熙攘的街道,除却卿水以及李励以外,没有任何人感知他的存在。一条弥漫的死亡气息的道路出现在卿水面前,两旁的树木张牙舞爪的向他们嘶嚎着。
“你还真是准时……”卿水恍神,瞥了一眼黑雾的方向,随他向所谓黄泉路走去。她打量着这条满是诡异的道路,开口:“魂树,黄泉路上的魂树啊,传说他们生前都是些恶事做绝的人。也不知对或不对?”
“对,也不对。”黑雾桀桀而笑,看不出他的表情如何,令人心里发憷。
“他们,有的坏事做绝,而有的却触犯了不该触犯的存在。魂树这种东西,虽然是三界允许存在的,说到底那也只是残魂,承受不该承受的罪过。至于什么是触犯?桀桀……”
奈何桥上守桥的阿婆向每一位将要走过奈何桥的浑噩灵魂递上一碗浓汤。那是用忘川水熬制的汤水,魂魄饮下使他们忘记前尘今世,开启新的人生。
跟随黑雾的指引,卿水走向奈何桥,手中也接过那样一碗汤水:“如果执念太深,孟婆汤还能生效么?”
“孟婆汤,顾名思义,忘记今生执念,一切!”阿婆的目光盯着卿水,沧桑的声音透着神秘的力量,因为这股力量的驱使卿水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跟着鬼官进入轮回道。
“十足十的料。”阿婆嘴角牵出诡异的笑容,接待下一位走过奈何桥的魂魄。冥界的天空透着凝重,红色的月亮泛着森寒,黄泉路漫漫看不透通往何方,忘川水滚滚掩埋多少生灵魂魄,奈何桥上的蹒跚老人重复着相同动作给每一个过桥的浑噩生魂递上一碗精心熬制的孟婆汤。
轮回道,在很多人的眼中显得扑朔迷离,各样笔者对它也不尽相同,卿水眯眼看着这里,目光茫然。双脚踏入的那一刻,黑色笼罩了她的感知。
今生当真了了!恩恩怨怨尽,泯灭神魂消,可又怎知,这不是那机缘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