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桂婶子走得远了,苏氏母女又进了门,阿娟才从墙头上爬下来,刚才桂婶子与小婵说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这会儿依旧惊得回不了神来,这走着走着才忽然脑子灵光,高兴得不得了,这回阿清不死也要变废材了,她可知道这族规里头写了一条规矩,未出阁的女儿犯淫/乱罪破了身,是要遭霜打雨淋曝晒受村民万般唾弃的。
只要一想到阿清被捆在木条子上几日几夜,被村民们扔打唾骂的模样,阿娟就乐不可支地笑出声,不但如此,心中还企盼着若是有一天苏小婵也能有此待遇,她可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这正蹦蹦跳跳地要回家,突然后头跟来两个货儿,一把揪住阿娟,阿娟吓了一跳,叫道:“哎呀,你们做啥子揪我?”
这俩货儿身边也有一个婆子,面相不善,一看便知是个心狠手辣的,阿娟认得她,是族四房老太太屋里头等婆子,叫亚婆,年纪也上了五十,腿脚却跟大姑娘似的那般利索。
阿娟见了她立刻摆出笑脸,“哟,原来是亚婆,是不是老太太有吩咐,我不敢推辞。”
亚婆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笑起来却能让人胆战心惊,听了阿娟的话,亚婆笑一笑,说:“那就跟婆子去见老太太吧。”
直到走进也芳老太太的圆形土楼里,阿娟的心还一直吊着不敢放下来,见了也芳老太太从里屋出来,阿娟更是惨白了脸,光从亚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就觉得来者不善。
也芳老太太全当没她这个人,只问亚婆:“人呢?”
亚婆恭恭然道:“婆子去晚了一步,那婢子被桂婶子先一步领走了。”
也芳老太太沉下了脸色,“没用的东西,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亚婆半鞠了身子,“老太太息怒,阿清虽然被桂婶子带走了,可这个阿娟恐怕老太太用得着,婆子就自作主张带了她回来。”
也芳老太太这才将一双犀利的眼睛挪向阿娟,“是阿娟啊,你爹如何了,伤势好些了不?”
这也芳老太太竟关心起自己的爹来,这叫阿娟非常感动,忙卑躬曲膝道:“谢老太太关心,我爹已经好多了,也能下地了。”
也芳老太太点点头,微抿了一丝笑意,说:“你爹很幸运啊,居然能大难不死,说不定还必有后福呢,你说是不是阿娟?”
阿娟心头一跳,说着像是好话,怎么听着就不对味儿呢?
“承老太太恩,阿娟若能伺候老太太就已经有福了。”阿娟到底是个机灵的,老太太的意思明摆着是说这“后福”在她这儿呢,看你怎么个取法罢了。
也芳“哼”地一笑,说:“我可没什么恩承给你,我知你素日跟阿清有点小矛盾,这过日子嘛,矛盾大大小小的总会有些,过了也就罢了,姑娘家家的何必当真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
阿娟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若只是些磕磕碰碰啥的,咱也不该那么小器,可阿清却是个犯了大罪的,我怎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与她交好?”
也芳老太太听出了苗头,半眯了眼问道:“大罪?你可知啥是大罪?”
“阿娟生来愚笨,很多事都不懂,但起码阿娟知道与人苟合便是大罪,不能饶恕的。”
也芳老太太与亚婆相视一眼,亚婆便走近将阿娟趴在苏小婵墙头上的事说给了她听,也芳老太太点头示意,阴沉的面色渐渐亮堂起来,对阿娟说:“阿娟,我也知道你素来机灵有眼色的,也难怪放长会对你另眼相看,这样吧,今儿我就替族长作个主给你换个好差事,那田庄你不用去了,从明儿起,你就是我老太太屋里的管事丫儿,直接听我的吩咐便可,月工酬涨一倍,三贯铜钱(三百文)。”
这样一来,阿娟便得了个一箭三雕的好处,既能解了对阿清的恨,又得了也芳老太太的好,还能多挣银子,阿娟此时的心情就跟灌了蜜糖似的,从头甜到了脚,她觉得自己离二公子越来越近了。
这天夜里,苏小婵老感觉自己睡不好觉,一躺下,便有各种画面从眼前一一闪过,脑子里乱轰轰的,像是塞了一团泥巴一样,就是清静不下来辗转反侧的闹得苏氏娘也睡不着觉。
这样翻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苏氏娘索性坐起来点了灯,问小婵:“婵儿,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娘说。”
苏小婵也披了衣坐起来,眉目间有隐隐的倦色,“我没什么心事,就是觉得好像有东西压着一样。”
苏氏娘摸摸她的额头,“该不是病了吧,娘去请郎中来给你瞧瞧。”说着便要下床,苏小婵拦住了她。
“没事,娘,我没病,大概是因为阿清这个事儿让我觉得闷得慌,我出去走走透口气就好了。”
苏氏娘听她提到阿清,急忙劝道:“婵儿,娘可跟你说,阿清的事你别管,人家桂婶子也说了,这个事儿你管不来的,别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了。”
苏小婵听着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娘,不会管的,你放心。”
苏小婵穿了围裙走到屋外,这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到了半夜即使有些凉风,吹在身上也是清清爽爽,苏小婵不禁感觉心头畅快了许多。
苏小婵往那块桑田走去,反正闲来无事又睡不着,干脆去看一眼田也好,这到山麓桑田有段路要走,周围又是冷冷静静,无半点人影,苏小婵走着走着不禁又想起阿清的事情来。
阿清这个事情说起来,她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所有发生在阿清身上的事都是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虽说完全是孟书翊对不起她,可她与孟书翊本来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无从作比,若论到有事发生,首当其冲的铁定是阿清无疑,真正能帮到阿清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些害了她的人。
苏小婵深叹一口气,没办法,这世道本就无公平可言,抬头望了望四周,月光拂照在田间树间,影绰得只像是个幻景,这个幻景不禁让苏小婵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回头望,是这条路,学堂工地通向村口的路。
她想起来了,上个月有一个晚上,她从田里回来,有一伙人从这里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