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父母都不要的孤儿,不需要任何人疼惜!
一路拼命往前跑的麦朵朵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是一昧地跑,好像只要躲开那种灼热的眼神就能得到安全。
跑出客栈,门外便是一条石板路,小村镇的街道上零星摆了些小摊,没有开张的店铺门口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跳皮筋,麦朵朵愣了一秒,继而又往前跑。
村镇里人并不多,麦朵朵还算一路畅通无阻向前。就在她觉得体力即将跟不上时,她差点被一个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啊啊啊!”麦朵朵嘴里大呼小叫着,人歪歪斜斜地在路上趔趄了几步,这才终于站稳。
什么鬼东西?!
气急败坏的麦朵朵扭头一看,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灰色兔子畏畏缩缩地团在小路中央,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丑陋的、没有刺儿的小刺猬。
再抬头看周围,一个哭得双眼如兔眼的小姑娘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眼巴巴地看着那灰兔子。
麦朵朵慢慢靠近小姑娘,“你的兔子?”
小姑娘用有些脏的手背抹了抹泪,看麦朵朵的第一眼有些怯生生,毕竟面前这是张生面孔。但多眨巴两次眼睛之后,小姑娘可能觉得麦朵朵并无恶意,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麦朵朵以为是小姑娘的兔子不小心跑了出来,于是蹲下身想帮小姑娘抱起兔子交给她。
然而,小姑娘却说出一句让麦朵朵有些意外的话,“姐姐,你带着豆芽走吧!求求你了!”
“欸?”麦朵朵对这个结果有些猝不及防,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小姑娘要将兔子送给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
正当麦朵朵一头雾水时,一个围着旧围裙的妇人出现在小路的岔路口,见着小姑娘了便气昂昂地小跑过来。
“好你个死丫头!还敢偷了兔子出门!”
妇人说着便揪起小姑娘的耳朵,小姑娘挣扎不断,本来就如杂草的头发更加凌乱。
麦朵朵怀中抱着灰兔子,略微有些尴尬,想伸手帮帮小姑娘却又不敢平白无故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一来二去的拉扯中,妇人余光瞥到麦朵朵正抱着兔子,便扯了扯歪了的围裙,有些生硬地想要把兔子要回去。
“姑娘,这兔子是我们家养的,你还给我们吧?”
麦朵朵有些发愣,她忽然觉得手上抱着的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个麻烦又烫手的山芋。
小姑娘还在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了一脸,顺着下巴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额……我买了这兔子吧。”
麦朵朵记起腰间还有些碎银子,料想着买只兔子应该不成问题。
妇人有些惊异,口气也变得不太客气,“姑娘这是作对呢?我这是特地要宰了待客的兔子,姑娘却说要买走?你买了让我拿什么招呼客人去?”
本来还略有些歉意的麦朵朵忽然间铁了心要收下这只兔子,她还不信世界上有钱办不到的事儿,于是拽下腰际的荷包,塞到妇人怀中,“这些钱买了你的兔子,你之后买鸡买鸭都行。”
说完,麦朵朵抱着兔子的手臂收得更紧些。
好在妇人只小声抱怨了两句便托着小姑娘要走,正打算走与他们相悖方向的麦朵朵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那小姑娘,还挂着泪的孩子正冲她笑咧嘴。
忽然间觉得很满足。
麦朵朵扭过头,仔细看怀里的灰兔子,“你以后就跟我在一起吧。”
兔子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麦朵朵摸了摸它沾湿的毛,担心它冷,于是捂得更紧些。
“你以后换个名字吧,也好忘了以前的经历。”麦朵朵悄声跟灰兔子商量着,“只是,叫什么好呢?”
稍稍思忖,麦朵朵便有了结果。
“你叫丢丢吧。”
“这是什么名字?”
身后忽然窜出来的人影吓得麦朵朵浑身一抖,定睛一看才发现耿恺行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自己。
“你——管——我!”
本来又想撒腿跑的麦朵朵现在算是被丢丢困住了,只好停在原地生闷气。
“跟我来。”耿恺行忽然微微一笑,示意要领麦朵朵去某个地方。
有些傲气的麦朵朵原本不想跟上去,可是对方几次招手,麦朵朵只好抿抿嘴抱着丢丢跟上他。
走近一片锯木声时,麦朵朵才知道原来耿恺行想带她寻一个木制兔笼。一问才知道,还真有现成的。
可惜麦朵朵身上最后那点钱都给了妇人,现在身无分文,只能靠着耿恺行口袋里所剩不多的盘缠解决问题。
麦朵朵闷不做声提着木制兔笼跟在背了两个包袱的耿恺行身后慢慢走,笼子在手上晃晃悠悠,有些话也在心头荡来荡去。
“我们要出村了吗?”憋了半天,麦朵朵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可这句明明就不是她心中最想说的那句。
“先去吃些东西,然后准备些干粮带着上路。”耿恺行回过头看看她,担心她提久了手累,便伸手让麦朵朵将笼子给他。
“我自己可以提……”麦朵朵下意识地将笼子藏在身后,“又不重。”
耿恺行嘴角又露出那种对待孩子的笑容,“为何要给它起名丢丢?”
“没为什么。”
麦朵朵倔强着不肯说,耿恺行只得耸耸肩,“随你喜欢吧。”
耿恺行将肩上的包袱扶正些,继续前行。麦朵朵仍是跟着一步之遥,跟在他身后,她的手指在木笼子上轻轻滑过,口中说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以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带着你,永远、永远不抛弃你。”少女脸庞上仍挂着尚未消散的笑意,可是眉宇间却透着忧伤之色。
耿恺行当然不知道——麦朵朵的乳名就叫丢丢。
二人择了间朴实的小店准备吃午饭,麦朵朵坐下就开始发呆,盘算着之后没有钱怎么过日子……
胡想乱想之际,一盘香喷喷的炒玉米就端了上来。
麦朵朵很是奇怪,这古时候民风敢不敢再纯朴一点,他们俩分明还没有开始点菜啊!即便是送的配菜也不可能是这么热腾腾的玉米吧?!不行,不能贪心,都说贪小便宜容易吃大亏!
于是麦朵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送菜上来的店小二,“这个不是我们点的,送错啦。”
店小二先是被麦朵朵吓了一跳,紧接着乐呵呵地回答上,“小姐是不是忘了今日是龙头节?”
“龙头节?”麦朵朵挑着眉看向耿恺行。
“我也忙忘了。”耿恺行咧嘴微笑,“那谢谢店家的款待,既然是龙头节,那就要猪头肉,酱肘子,凉豆芽和春饼吧。”
“好咧!”
“啊喂喂喂!”麦朵朵没拦住一溜烟儿跑掉的店小二,只好对着耿恺行皱眉,“点那么多不要钱啊!”
耿恺行又笑,“姑娘放心,这几日的食住都不成问题。”
本以为这么说了,麦朵朵会稍微舒心,可是这丫头却又重重叹息一声。
“何故叹息?”耿恺行饶有兴趣地歪头看了看长凳上的木笼子,漫不经心地问麦朵朵。
麦朵朵悄悄嘀咕,“都怪你之前留了太多钱给王大婶……”
耿恺行拉开笼子,摸了摸丢丢的耳朵,声音细腻得异常,“原也不知道她的家事,可是如今知道了就不能轻视。战死他乡之士太多,无人知道,他们也有家人,他们的家人既失去了他们,又过着艰苦的生活。”
一席话,瞬间堵住了麦朵朵接下来的话。
或者,她再也不会提及这个话题,只是那一抹藏不住的景仰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耿恺行身上。虽然他一心逗着兔子丢丢,没能看到。
饭菜陆续送上,麦朵朵看着春饼格外有食欲,她想起方才大家说起的龙头节,不由得便要发问。
“龙头节是什么节?”她从前也没有听过龙头节啊,莫不是这个朝代特有的?
“你连龙头节也不记得?”耿恺行只道麦朵朵是癔病害得太厉害,像个初涉世事的小女孩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开口问上一问。
“诶呀你只管说嘛。”麦朵朵眼巴巴地等着耿恺行说出个类似网络词条的介绍来。
不料耿恺行只是笑,他不急不慢地抿了口茶,然后抬眼看着麦朵朵,“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去村里逛逛,让你好好看看龙头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