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央,还不先行回房中去。”夜莺面上漾着笑,语气却铿锵有力,麦朵朵偏想造反,可余光瞥到素月的身影,想起她们尽是对付自己的伎俩,一时刚起的叛逆念头又压平下去。
素月不便陪着应客,便去找郁苏月了。
麦朵朵先一步跨进落葵阁,却像是到了别人的地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白衣男子随后进来,二话不说便将房门关了上。
麦朵朵警惕地快步走到窗边,装作若无其事。
“姑娘这么快就不记得在下了?”男子忽然开了口发话。
麦朵朵心下恶心不已:哼,这就是古代男人搭话的方式吗?
方才夜莺引他来时,麦朵朵并未仔细盯着他看,现在二人独处一室,她更是不愿意将目光移到这种来意不明的异性身上。
可是麦朵朵实在不放心,既不正面看人,也不敢全然背着来者,只微侧着站立,眼睛盯着一侧的屏风看。
“今日见姑娘沉静尔雅,可那晚可全然不是这副模样。”白衣男子大方地坐在桌旁,一看便知是常来此种地方的类型。
那晚?哪晚?
麦朵朵强忍着抵触情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来人。对方一袭白衣中略有几缕碧蓝色,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此时,麦朵朵只能见到他的侧脸,可她隐约也觉得这面孔似曾相识。
“还是姑娘,忘性太大?”
忽然间,男子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麦朵朵。
麦朵朵定睛一看才想起——这不是那天晚上在落湖旁边吵吵嚷嚷的酒鬼吗!而对方的额头上被铜器所砸出来的瘀伤痕迹至今仍清晰可见。
“看来姑娘是记起了。”男子抬手轻抚了瘀伤,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你来找我算账的啊?”搞清楚了对方的来意,麦朵朵倒也不紧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赔偿。”
男子微微挑眉,继而又赔上笑脸,“姑娘误会,在下是来道谢的。”
“少在这边惺惺作态了!”麦朵朵满脸鄙夷的神色,“你要是想要钱,我身上没有,你先去找姨娘要着,我之后再补给姨娘就是了。你若是想要钱债肉偿……”
白衣男子连忙从凳子上弹起,恭恭敬敬地作揖,“姑娘误会了!在下当真是来感谢姑娘的!”
瞧见他那紧张模样,麦朵朵倒也不再起疑,只是猜不出他道谢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谢我?”
男子松了口气,回答道,“在下前些日子随商队出城,结果中了歹人之毒,失了记忆,忘却了原先之事。家人均是不信……”
还未等对方说话,麦朵朵忽然激动起来,“你也是来自未来的人吗?”
她的眼中投射出无限期待的光芒,可最终迎接她的却是深表不解的神态。
“没什么没什么。”麦朵朵很是失落,但下一秒又忍不住笑自己痴心妄想,哪有人会跟自己一样总是命不由己呢。
男子收起疑虑的表情,继而道,“姑娘那日用铜器砸了在下之后,令在下记起了一些事情,因而也免去不少烦忧,在下自然是应该来感谢姑娘。”
麦朵朵无心听对方的感激,懒懒回了句“没事,别放心上”,然后便倚在窗边,没了方才的生气。
男子看出麦朵朵的不痛快,也不打算久留,“在下陶晋泽,家住秦淮河边。姑娘若日后有何需要,还望直言,在下必当竭力相助。”
“嗯。”闷极了的一声回应,算是送客,陶晋泽稍微迟疑,然后离开了落葵阁。
来人离开好一会儿,麦朵朵还不能从异想天开的失落里回过神,正想关闭这种伤春悲秋的情绪,却听闻继木阁方向传来一声大喊。
“说了不嫁便不嫁!都给我退回去!”
麦朵朵意欲出门,撞上在门口恭候多时的素月,二人齐齐看向继木阁,铃铛正站在廊上,扬手好像要扇她面前那两个穿着同样衣裳的婢女。
依经验来看,那绝不是沁梨坊里的丫头,而方才铃铛喊的内容,麦朵朵也全都听见,看来是有人提亲。
铃铛如此貌美,爱慕者众多是极其自然的事,唯一出乎麦朵朵意料的是——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当真有人娶。
看铃铛准备打人,麦朵朵来不及多想就要冲上去阻拦,生怕她得罪了什么大户人家,人没嫁成,反而落得一身麻烦。
十分紧张麦朵朵人身安全的素月,见到麦朵朵风一般地大步跑去,也立马跟上。
还未等麦朵朵赶到,铃铛的手已经落下,不过她并不是要打那婢女,只是将她手中托盘上的金银玉器齐齐打飞,好些滑落到楼下,在正门后边摔得叮咚作响。
下面的清倌、红倌齐齐探头来看,有些人见到是铃铛发火便嗤之以鼻地调头回房了,唯独麦朵朵一人上前相劝。
“你这是干什么呀……”也不管对方高不高兴,麦朵朵一把拽住铃铛的两只手,不让她再摔砸东西,拖着她就往继木阁钻。
素月也是懂事的,先去寻了平常跟着铃铛的丫头翠翠,让翠翠负责打发走了那两个婢子,自己则也跑进继木阁,关好房门。
还未坐稳,铃铛的眼泪便扑簌簌地下落。体贴的素月递上帕子,铃铛却视而不见地取了自己的帕子拭起眼泪。
素月丫头正准备怄火地离开,铃铛却嘟囔了一句,“我这贱命,自有我自个儿照看着,用不着你们费心!”
于是素月就更气,扯着麦朵朵的手肘就要出去,麦朵朵却把这个倔强的小姑娘给拉住,嘴巴比手还要忙些,因为她急着开导着铃铛,“你这也是说忿气话儿。遇了麻烦的事情,有个人商量总是好的,独自一个人憋着怎么解决问题呢?”
铃铛哼了一声,早先的好脾气消失得荡然无存,语气里尽是挑衅和不信任的意味,“那你来说,这婚事如何推掉?”
麦朵朵摁下素月,姑且耐着性子问,“是哪家公子要娶你呢?若是好人家,嫁了也是好事吧。”
铃铛又是一声冷哼,不作回答,麦朵朵只好看素月,素月又露出那副小大人的神态。
“这是流落在外的皇亲国戚后人,赵宸方赵公子的聘礼。”说罢,素月也是一声叹息,“这年头,皇亲国戚反倒还不如寻常人家。”
也不管素月长吁短叹的,麦朵朵心下清楚,铃铛不嫁的主要原因还是早上那个黑衣男子。
这情形让麦朵朵想起她原先在图书馆上班时看过的一本书,书中曾有一个典故似乎能用在当下。
“我有一计,你愿不愿意听听?”
铃铛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半信半疑地注视着麦朵朵闪闪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