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太阳与海面分离，金色耀眼的光笼罩在大地。
前面的码头变得清晰又转入模糊。
易安发觉船竟然渐渐远离码头，如逆流而上，划回原地。
“怎么回事？”易安朝着身旁神色冰冷的杭云问道。
“我们本就没有打算在这里上岸。”杭云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上岸后，你我分道扬镳。我的仇我自己报。”易安缓缓说道。
杭云依旧不动声色，然后轻轻看了一眼易安，说道：“既然如此，等到我们进入平湖，你就走吧。”
易安心中一惊，他本已做好与杭云争辩的准备，却不想如此了结。
“你打算怎么报仇？”杭云突然问道。
易安神色茫然，“没有想好。”
“你不想要陆子游了？”杭云嘲弄道。
易安一怔。
“你若是将她放弃，便就真的人财两失，一无所有。”杭云轻轻笑道，满足地喝了口水。
杭云见易安踌躇间，又道：“我与她从小便就在东厂接受训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况且要扳倒东厂谈何容易，仅凭你一个人，无非是去找死。”
易安皱着眉头，闭上眼，朝着太阳，叹息一声，睁眼望着起伏的蓝色海面，眼却被风吹得眯起，掉出一滴泪来。
杭云看着易安，神色忽然变得黯然。
“你若是不愿再为这些无谓的仇恨所搅，你可以一个人走去远方，好好过日子，即便受些苦，倒也清净。”杭云对易安缓缓说道。
“不，就算死，也要死在子游面前。”易安被情绪搅动着，切切说道。
杭云竟叹息一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是在劝我留下么，怎么现在又叫我离开？”易安朝着杭云喊道。
杭云一时怔住，因为他分不清那些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易安说的。
杭云不再言语，恢复冰冷的神色。
船转过一个弯，水面便变窄，进入了河道。
一路上，夕阳西下，千层碧浪，瑶山叠翠，易安望着美景，却黯然合眼。
船并没有停泊在码头。
易安见船驶过码头，便急切问道：“我们从哪里上岸？”
杭云并没有言语，闭着眼。
转眼间，一面悬崖峭壁显现在易安眼前。
两艘船泊于山崖之下。
此时，忽然风狂浪涌，大雨如注。
“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杭云望着天说道。
那些大汉伸手敏捷，不一会儿攀上石崖，随后帮好两条粗绳扔了下来。
杭云接住绳头。
“快绑在身上，我们上去。”杭云对易安说着，迅速绑好。
易安望上看了看，额头沁出汗，两手发抖。
杭云看了眼易安，立即帮易安绑好，说道：“不用担心，上面会有人拉着，你跟紧我。”
易安慌张地点点头。
杭云拉了拉绳子，便敏捷轻巧地向上攀爬。
易安被缓缓拉起，吃力地摸索着石缝跟不上杭云。
杭云爬到一半，向下望去，见易安远远在后面。杭云无奈之下，便滑下去。
易安已经筋疲力尽，呼吸急促，向下望去，见海波翻起，顿时心中慌乱，失手滑落几米，停在空中，脸被擦出血痕。大雨滂沱，易安看不清周围，陷入死亡的恐惧之中。
杭云抓起易安的肩膀，扶正易安。易安重新踩在突出的石头上，喘息着。
“你要是不想死，就快爬！”杭云喊道。
易安无力回答。然后吃力地动着手，缓缓向上爬。
即使借着上面拉绳的力，易安也已没有任何力气能抓住绳子。
“快！有官兵！”杭云忽然喊道。
易安只听到官兵两字，便朝下看，见崖下多了几艘船，甲板上站着的人举着弓箭对着自己。易安两手一软，躲过一箭，却也摔了下去。
山上的大汉看到官兵便放开绳子，赶忙跑进林子。
杭云见状，咬牙用力攀爬上去，留下易安坠入海中。
六十五
不多时，雨止云开，出现一轮明月，其光倍常。
“这雨怕是最后一场秋雨了。”子游站在窗前，凝望着雨后清爽的夜空，说道。
子青坐在镜前缓缓卸下繁杂的金色头饰，并没有理会子游。
“你每天这样跳同样的舞不累么？”子游转头看着子青镜中的脸，忽然问道。
子青听到这话，沉思许久，缓缓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陈净墨就想跳起蛇舞。他每天都在台下看，但他的目光并不在蛇舞，不知道在看什么。”子青看到自己镜中疑惑的神情，仿佛是在问另一个自己。
子游怔住。
“怎么了？”子青见子游迟迟没有回答，便问道。
“你离他远些。”子游背对子青说道。
子青冷笑一声，说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子游冷冷说道，转身离开。
子青忽然心中一阵愤懑，拿起刚卸下的簪子射向子游离开的背影。
瞬时，簪子被夹进门缝之中。
出门后的子游，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深色的瞳孔随着眉头紧皱而缩小发出冷艳的寒意。
忽见陈净墨走来，子游舒缓眉头，绽放惊艳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