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香。
花清不自觉地朝空气中嗅了嗅,一股袅袅的熏香味钻入了她的鼻子,又香又烈。闻久了鼻子也怪难受,痒痒的,让她好想打喷嚏。
上下眼皮就好像被粘住了一样,任她怎么努力睁开也睁不开。脑袋倒也成了浆糊,昏昏沉沉地,很想继续睡下去,可是那浆糊般的脑袋又隐隐地夹杂着痛意,让花清的意识不醒着都难。
下手那么狠!要是把自己聪明绝顶的脑袋打傻了怎么办!花清在心里把相貌堂堂、品行下流的唐大少爷上上下下咒骂了好几百遍。靠着心里的怨恨支撑着,脑袋也没那么疼了,眼睛也终于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给睁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小缝看去,是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家具摆设极少,只有一张圆桌和她身下的床。桌子上摆着熏香,缕缕的青烟在屋内飘散,紧闭的门窗让青烟出不去,花清躲不开。
看来是个闲置的房间,他还算有点人性,没把她直接丢到臭臭的柴房去。
睡意不断地涌上花清的脑袋,沉重的眼皮又要合下去。花清本觉得就这样睡下去也好,光是睁着眼睛,也不能让她逃出去啊!况且四肢无力,根本就提不了劲。
就在她打定主意等着顾年来救她,自己睡上一觉的时候,一阵吵闹赶走了她的睡意。
是掀瓦的声音,还伴着一个女子得意的笑声:“哈哈!那些下人也太好打发了!一点点的动静就让他们全都撤走!”
花清的目光慢慢寻着声音移向房顶,只见一块瓦片被搬走,一束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地上。
又被搬走一块,声音换成了一个男子:“小声点。”
“怕什么!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又一块瓦片被搬开。
“凡事都有万一。一切还是小心点好。”
“我把他们的一座房子给烧了。”
“……”
男子像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女子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说也没什么意思,便也没了声。只留下掀瓦时瓦片与瓦片咔咔的摩擦声。
过了一会儿,屋顶上开了一个可以让一人穿过的洞口。一个女子的头从上面往下探了探,花清连忙闭上眼睛装作熟睡。没多久便听一阵风吹过,地板轻轻一震,他们从上面跳了下来。
那个女子向床走了过去,瞅了花清两眼,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什么绝世美女呢,没想到长得这么一般!主公竟然派我们来救她回去。”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办完事再说。”男子走向前,伸手将四肢无力、昏睡沉沉的花清架起,女子却一把止住了他,“等下!好像有人来了!”
男子细听,的确有杂乱的脚步声往这里来。
两人对视一眼,女子从床上抽过一张薄被,跑向桌子轻轻一跳,将屋顶上的洞口盖住,投射在地上的清冷月光立刻消失不见。男子松开花清,往粗大的房梁上一跃,同女子躲在上头。
松手的时候就不能说一声吗?!
毫无防备被摔到床上的花清暗暗咬了咬牙没有发作,她还分不清对方救她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他们是善还是恶,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醒着的,指不定会杀人灭口。还有他们口中的主公,花清感觉他们并不简单,说不定有关于止阁。若跟着他们去了,如果真有关于止阁,那么她算是赚到了。如果不是,那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人家莫名其妙地就是想救自己。
正思索着,门被轰地踢开,唐大少爷将那个小丫头推了进来:“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转身就离开,边还低声咒骂,“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呢!要是让我抓住纵火的人,有他好瞧的!”
房梁上的女子冲男子吐了吐舌头,目送着唐大少爷离开,想从上面跳下来,被男子止住。男子指了指燃烧的熏香,示意她等等再下去。
小丫头缩着身子蹲坐在地上抽泣着,把头一抬,看见了躺在床上装睡的花清。她忙扑上去,跪坐在床边,哭着:“都是我不好,又把姐姐连累进来了。姐姐为什么老是救小鸭?小鸭的命苦,本就是拿来给人欺负的,可是姐姐你不同啊,你是好人,不该因为我而被欺负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姐姐你本可以不救的……这一救,小鸭就不知道欠姐姐多少了!”
她极为难受地哭着,把头埋在膝盖间,用哭地沙哑的嗓子慢慢说道:“小鸭从小没爹没娘,唯一的弟弟也去了,只留小鸭一个人在人世。小鸭果然是他们所说的命贱吧……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才会惹来今天的事……还连累姐姐一起了。姐姐是好人,姐姐真的是好人,小鸭本来以为世上再也没有好人了……”
这个丫头姓洛,唤小鸭。姓是按照那个平安锁上刻着的字定的,名是自己取的,因为她听人说只要把名字取地贱一些,活得长,所以取小鸭为名。
弟弟走后,小鸭有想过随着他就那么去了,她觉得与其留着长命活得生不如死,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她怕死,她不敢、不甘死。她的一生应该很长。
花清闭着眼睛在一旁听着她的身世、她的诉苦,心里也不怎么好受。洛小鸭用着沙哑的声音不停地自责着,花清却只能躺在床上装作熟睡,不能起身安慰。
世间终是凉薄,命苦的人不配得到庇护。但是……
等她有机会一定要告诉小鸭,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苦不苦由自己说了算。坏的事情常有,但千万不要对世界绝望,熬一熬就会过去的。只要能熬地过去,接下来总是会过得很好。
洛小鸭断断续续地说完后,一直没听见有人回答,猛地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花清,挂着泪珠的脸庞僵了僵。颤颤抖抖地伸出指头放在花清的鼻前,却一直没感受到暖暖的呼吸,她的手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心里几近崩溃。
在她把持不住,泪水要倾盆而下的时候。手指终于感触到了暖暖的气体,就那么一点点,也足以让心快要掉出来的洛小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紧闭眼睛的花清,突然趴在床边大哭起来。
房梁上的女子见此情景,眉头直皱,眼里写满着这丫头怎么这么烦。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朝洛小鸭努努嘴,无声地在说:你准备怎么办?看样子她要哭个不停。
男子对着她摇摇头,手指了指洛小鸭,让她再等一会儿。女子只好继续蹲在房梁上无聊地等着。
洛小鸭哭了一会儿,全身也没有劲了。晕晕乎乎地靠在床边,喃喃道:“好困……什么味道这么香……”便渐渐地沉睡下去。
就知道这熏香有毒!花清在心里叹到。她先前一直憋着气,除了洛小鸭手伸过来探气的时候她才呼吸了那么一下,真是快憋死她了!那两个人倒是快点下来带自己走啊!花清在心里着急地念叨着。
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唤,那两个躲在房梁上的人跳了下来,男的上前架起花清,女的走到门边推了推门,道:“门没锁!”走出去瞧了瞧又进来,对男子招招手,示意他快点,“没有人!我们快走吧!”
出了房间后,花清感觉她在飞,耳边的风呼呼吹过。
逃离了满是致命熏香味的房间,外面的空气明显清新多了,花清暗暗地呼吸着,一片混乱的脑子也被疾速刮过的烈风吹得清醒了许多。她微眯着眼,看不清男子的面貌,只看见前头探路的女子的侧脸,那女子的额边纹着一个叫不出形状的花纹,线条错乱却构成了好看的图案,是红色的。
花清紧盯着女子,希望她能转过头,好让自己能看个清楚。却不想女子突然一个翻身躲到了树上:“小心!他们发现了!”
花清感到男子扛着她的手一紧,用轻功在树与树之间快速地跳着。等他过去后,女子侧身躲过一把飞箭,从树上跳了下来,冲男子喊道:“你先走!我来解决他们!”
男子点头:“你小心。”
可是男子还没跑多远,他突然猛地停了下来,不再向前跑。跟着吓得不轻的花清向前方看去,只见顾年执着一把扇子悠然地站在那里,醇厚温磁的声音慢慢说道:“把她放下。”
花清欣喜,想冲他打个招呼,无奈全身提不起劲。只好扯了扯嘴角。
顾年投给她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让她继续睡自己的觉。继续看向固执不肯松手的男子。男子站在原地,一只手扛着花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不出手反抗。花清朝地上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地上滴着两滴刺目的献血,看来男子的手臂受伤了。
“老四!你怎么还在这?”解决完其他人的女子赶上来,见男子立在原地,不由问道。
见男子不回话,心感不妙。女子的目光越过男子的肩膀,看到顾年后脸色一变,并不好。
“老四,放下她吧,我们走!”她说道,声音不免有些着慌。
“主公说要带她回去。”男子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固执地说道。
“主公只是让我们来救她!又没说一定要把她带回去!”女子真的着急了,上前拽住他受伤的手,“你都受伤了!回去吧!比起这个女人来说主公更器重你!我们快回去!”
“不。”
“你!对不起了老四。”女子一咬牙,伸手用力地朝男子的脖子后头一拍,男子表情一怔,像是不相信她会这样做,眼睛一闭昏了下去。女子忙蹲下身接住男子,冲顾年道:“把她带回去吧。”
顾年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微微一怔,走上前拦腰抱起倒在地上的花清。笑道:“多谢师妹。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