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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逃出森林(1)

夜晚,星橙与北堂影并肩坐在离小木屋不远的一块大青石上,朦胧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斜斜地投映在一旁,形成密不可分的一体。森林里的温度俨然不像城市那般闷热,这里到了晚上清凉无比。

“一切,都等我们的伤痊愈了再说吧。”北堂影微微地仰着头,凝望着如钻石般璀璨的星辰。

“嗯。”星橙淡淡地应了一声,昏暗的夜色中,她的眼中涌动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爱恨情仇,让她难以自拔。如果命中注定她只能待在这里,她想她可能会认命,即使是逃避。

晚风静静地吹,两人都沉默下来。

“为什么?”北堂影迟疑了下,说,“为什么不问我,我为什么要装傻?”

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于是星橙笑了笑说:“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这并不重要!”星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理解你,那么,你理解我吗?”

北堂影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温柔地握在自己的手中,深深地凝视着她说:“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不在乎!”

“怎么会不在乎呢?”星橙疑惑不安地问,“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难道你不讨厌我?”

“因为是你,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在乎。”他语气诚恳而认真,一字一句地说,仿佛在心里珍藏已久,有种特别的魔力,深深地震撼着她。

“可是……”

北堂影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他有如春风般温柔地感叹说:“你听……”在他的示意下,星橙愣了愣,却也没有再出声,不由自主地随着他,静静地听起来。

森林里的夜晚,就如同世界回归了最原始最自然的模样,到处弥漫着清新的空气,舒适得仿佛自己所有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情不自禁地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欢快的虫鸣声肆意地响着,宛如在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令人不知不觉地沉醉其中。满天的星光,如同钻石般闪烁耀眼,星子在低垂的夜幕中一眨一眨,没有笑声,却比笑声更美好。

星橙心里明白,这一幕将会永远铭刻在她的心里。但是她不会想到,很久很久以后,这一幕却成为她触摸不到的一个透明回忆,只是她午夜的一场梦。

突然,一阵低得几不可闻的声响轻轻地传入他们的耳朵。在这样安静而陌生的夜色里,顿时让人心中一惊,浪漫的氛围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阵冷风突然吹来,星橙与北堂影握紧双手,屏息地凝听着那更加靠近却又显得若有似无的声音,仿佛置身于恐怖片的氛围当中。星橙的眼角余光看见一个隐约的影子,长长的发披散着,静静地站立在她的身旁,微风轻轻吹动着她长长的发。

那瞬间,她恐慌得想要尖叫,但素来冷静的她努力克制自己,她缓缓地转过头去。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后的那个影子,就听见一阵夸张至极的大笑:“哈哈,你们果然在这里!”

这个笑声给星橙带来的惊吓并不比刚才弱,想起刚刚把事情想得那般恐怖,她啼笑皆非地看了夏夏一眼说:“大晚上的,你不要把气氛弄得那么像恐怖片!”

夏夏收起笑容,认真而疑惑地问:“恐怖片是什么?”

星橙与北堂影愣住,这时才发现,这样一个普通的名词,要跟完全不明白的人解释,还真是不简单。但是他们很快又发现更不简单的还在后面,夏夏完全就是一个好奇宝宝,逮着他们一个劲地问:“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呀?比森林里晚上的星空还要美丽吗?外面的世界真的有很多很多的人吗?你们是怎么生活的?你们最喜欢跟哪种小动物玩呀?爷爷说外面的人都很可怕,可是我看你们不像坏人啊,一定是爷爷骗我!哼!爷爷老骗我,说我不能跟蛇玩,玩玩又怎么了嘛?它虽然有的时候很调皮,会咬我,但是咬了又怎么样?我可以自己治啊!这不,我自己学会治了,我就可以治别人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这一晚,就这样在一方不断地追问,而另一方不断地思索着如何回答的状态下度过。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几乎每天夏夏都会有不同的问题问他们,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渐渐地习惯了,也不会费劲去想如何跟她解释,能回答的便回答的,不能回答的,只是淡淡地笑笑,找借口推脱。

一个星期后,阳光明媚的早晨,竹篱笆上盛开着白色的花朵,洁白的花瓣上凝着一滴清澈的露珠,在暖暖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星橙情不自禁地凑近那朵纯白的花朵,几乎可以闻见淡淡的香味,北堂影在院子里整理爷爷采摘回来的草药,将草药切碎洒在竹篮里,搁放在篱笆上。

北堂影被蛇咬伤的脚已经能够行动自如,星橙胳膊上的纱布也已经拆下来了,但是有些事情,他们却默契地不提。

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白吃白喝也不好意思,他们经常会帮爷爷做一些琐碎的事情,这是他们不曾有过的生活,平淡如水,却让人陶醉。

晒完草药后,北堂影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望星橙,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星橙也不禁转过脸来,与他对视,两人的眼中闪着温柔细碎的光芒。

“不好了,不好了!”从屋子里传出夏夏惊喊声,声音里透着难得的惊慌。

星橙与北堂影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北堂影率先问:“怎么了?”

夏夏从屋子里手足无措地跑了出来,表情颇为紧张地说:“星姐姐,影哥哥,爷爷病倒了!”

“不要紧张。”北堂影冷静地安慰着她说,“你不是会医术吗?爷爷得的是什么病?”

夏夏早已紧张得乱了分寸,眼中闪着不安的光芒说:“我知道我知道,那是爷爷的老毛病了,以前也经常犯,但是,都没有这次严重。”

看着性格开朗的夏夏如此紧张,星橙与北堂影也心知这次爷爷怕是真的病得不轻,这就麻烦了。先不说没有爷爷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从这里走出去,再者,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们和爷爷之间甚至建立起了亲情!

思绪杂乱的三人纷纷向屋内走去。在进门时,夏夏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对星橙说:“星姐姐,你帮我煎药!爷爷咳得厉害,全身都在抽搐,我跟影哥哥去帮爷爷按摩,他现在一定很难受!”

夏夏说着便准备转身,星橙在她的身后急急地喊:“我要用什么药材?熬什么药?”

“瞧!”夏夏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说,“一急起来,什么都忘了!”

北堂影轻轻地拍着夏夏的肩膀,温柔地说:“没事,我进去给爷爷按摩,你先去配药吧。”

很快三人便分头行事。

显然,夏夏在给爷爷配药这方面已经熟能生巧了,很快就将药配好,然后教星橙放水的分量,再三交代要注意火候,星橙认真听完后,对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进去照顾爷爷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嗯。”夏夏放下药就往屋子里跑去。

星橙立即掀开药罐的盖子,用水缸里备用的清水将罐子洗了洗,将药材全部倒入里面,再放入适量的水,然后将火点燃,开始了漫长的煎药过程。

夏夏跑进屋时,北堂影正在给爷爷按摩,无论是手势与力道,都做得十分正确,就像是专门学过一样。

但是爷爷的痛苦并没有得到缓解,苍老发白的面孔上溢满汗珠,剧烈的咳嗽令他的面容痛苦得近乎扭曲,视线涣散的样子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夏夏急忙跑到一个柜子前,翻找出一些不知名的草药来,拧成一团,用纱布包裹住,放在爷爷的鼻端,嘴里不断地安慰爷爷说:“爷爷,您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终于,爷爷剧烈的咳嗽慢慢地停了下来。

“你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她手上的那个纱布包,北堂影好奇地问。

“这是我从森林里找出来的几味药材,闻着很舒服,尤其是在爷爷发病的时候很有用,每次他发病时,我就会用这个缓解一下他的痛苦,不过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夏夏说着,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北堂影安慰她说:“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嗯!”夏夏信心满满地点头,然后冲爷爷说,“爷爷,您一定要坚强哦!”

“爷爷没事,只是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爷爷捂着胸口,咳嗽得到舒缓的他,终于有了些力气说话,尽管声音那般地无力。

夏夏心里一阵莫名地难受,这一次明明比以前严重得多。

“没事。”话音还未落下,爷爷又是一阵猛烈的剧咳,夏夏急忙将药包放到爷爷的鼻端,北堂影立即轻拍着他的背部,好一会儿,爷爷又好了些,他无力地对着两个年轻人摇摇头,摆了摆手说:“人老了,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我都活了那么长的时间,该来的总会来的。”

“爷爷不许胡说!”夏夏听明白爷爷话里的意思,顿时着急起来说,“爷爷是夏夏的守护神,要一辈子都守护着夏夏的!”

“你放心,不管在哪,爷爷都是你的守护神。”爷爷爬满皱纹的面容,苍老而疲倦,显得分外慈祥。

“不要不要!”夏夏激动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害怕地说,“爷爷一定可以好起来的,我下午就去森林里采药!那么多那么多的药材,一定可以治好的!”

爷爷面容沧桑地看着自己的孙女,无声地叹息。

“好好好,你别紧张。”北堂影安抚着她的情绪,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脸上露出鼓励的微笑说,“下午我陪你一起去采药好不好?”

“嗯。”夏夏顺势依靠在他的臂膀中,伤心地默默流泪,苍白的面容上滑过凄凉的泪痕。

北堂影的身体僵了僵,下意识地想推开夏夏的同时,视线落在她的面容上,那瞬间他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药来了,药来了!”星橙端着汤药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脚步匆匆地奔到房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地愣住了。

夏夏与北堂影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分开然后转过身来,夏夏不顾自己满脸泪痕,跑来接过星橙手中的药碗,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它向爷爷的床边走去。

北堂影与星橙的视线在半空中不期而遇,时间有片刻的停滞,星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只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这个时候,北堂影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眼神有些复杂地走到爷爷的床边,动作谨慎地配合夏夏,将爷爷扶起,夏夏则一小口一小口地给爷爷喂药。

喝完药后的爷爷,很快便进入了睡眠,在屋子里忙里忙外的三人终于稍稍地休息了一会儿。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爷爷这病应该是绝症了。

夏夏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屋檐下提起背篓背在背上,面色沉重地就要往竹篱笆外走去,北堂影急忙上前一步拦住她说:“上午不是说我陪你一起去的吗?”

夏夏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北堂影,面容忧伤地问:“影哥哥,爷爷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北堂影愣住了。

夏夏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清澈如水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悲痛,她回过头去对星橙说:“星姐姐,请你帮我照顾一会儿爷爷。”

“好的。”星橙淡淡地应了一声,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北堂影的身上,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一定不会让爷爷有事的!”夏夏哀伤而固执,双手握成拳,大步地向深林中走去。

北堂影回头看了一眼星橙,对她温柔地说:“我们很快就回来。”

星橙点了点头,目送他们远去,直到她的视线里不再有他们,就如同她空落落的视野一样,她的心也是空落落的。竹篱笆上的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晃,静静地绽放着被人遗忘的美丽。

这一等便是一下午。

星橙在屋子里静静地照看着爷爷,他偶尔醒来时跟他说说话,接着又看着他迷迷糊糊地睡去,接着她又会百无聊赖地走到院子里,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愣愣地站着。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夏夏将会在他们以后的生活里扮演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未来,将会是怎样的呢?

一个下午,星橙都在漫无目的的思考中度过,直到天色渐渐地昏暗起来。倦鸟各自回归自己的小窝,蛐蛐在周围不知疲倦地长鸣,此时的星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忍不住三心二意起来。

为什么采药采了整整一个下午还没有回来呢?他们两个人在森林里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难道他们在森林里迷路了?不,绝对不可能的,夏夏从小在这里生活,怎么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于是,她在不断胡思乱想中又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每一分钟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当森林里最后一点光褪尽,森林深处隐约出现两个身影。北堂影背着夏夏,一步一步,从黑暗中渐渐地走出来,从隐约的影子逐渐转变成清晰的画面。

那瞬间,星橙几乎有种错觉,那不是两个身影,而是一个人!如同电影里常见的一幕,娇弱瘦小的女主被年轻帅气的男主角背着,周围的树木成为他们宁静的背景,组成唯美的一幕,缓缓走入观众的视野。

她是唯一的观众,微凉的晚风轻拂着她的身体,像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世界仿佛瞬间暗了下来,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渐渐地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影哥哥,你累不累?要不我自己下来走吧!”夏夏趴在北堂影的背上,歪着脑袋问他。在昏暗的世界中,她清澈如水的双眼一眨一眨,如同星光般明亮。

“没事,一会儿就到了。”北堂影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平时几乎没干过重活,这次一下子背着一个人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程,难免有些疲惫,但他依然面带微笑。

“影哥哥,你真好!”夏夏侧着脸,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背上,声音里透着异样的温柔,闭着眼睛,似乎希望就这样度过一辈子。

但是北堂影很快便背着她走进了竹篱笆,停下了脚步,因为星橙站在他面前。

北堂影与星橙面对面站立,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似乎都忘记了该说什么。星橙深深地凝视着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缕莫名的痛意从她的心头升起,她在心里呐喊:上午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难道你没有一句话想要对我说吗?告诉我你们这个下午都做了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亲密地背着她?告诉我你只是同情她而已!

正当两人发愣之际,夏夏从北堂影的背上挣扎着跳了下来,一只脚着地后,另一只脚才缓缓落地。

“你的脚怎么了?”看着夏夏的脚,星橙疑惑地问。

“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扭着了。”夏夏吐了吐舌头,略显俏皮,然后转头对北堂影说,“影哥哥,今天下午幸好你陪我去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北堂影叹了叹说:“所以啊,你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如果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我不在你的身边,怎么办?”

“那让影哥哥找到我,再把我背回来!”夏夏嘟了嘟嘴,理所当然地说。

北堂影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话。

“好了。”星橙不得不打断他们的对话,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说,“你们也走了一个下午了,一定很累了,进屋吧。”

北堂影与夏夏纷纷赞同,在北堂影的扶持下,夏夏慢慢地向屋内的方向走去。

星橙曾上前想去扶夏夏的另一只手臂,但在她上前伸出手的刹那,夏夏的双手都挽住了北堂影这个动作,或许连夏夏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星橙的脚步连同双手一起僵住,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一步步向前走,她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只是刹那声音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地再也组合不了的碎片。

竹篱笆上的花朵在夜色中静静地绽放,月光如水般温柔地洒下,闪烁着点点的荧光。

院子里的小灶上架着药罐,袅袅的水雾从圆盖的周围溢出,荡漾在夜色中,悄然消逝,燃烧的炭火滋滋响着。星橙和北堂影并肩坐在小灶旁,时不时向小灶里加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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